摸着黑,呼哧呼哧喘着氣爬上山時,老圓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不能從正門進,讓師傅看見了又得挨說。
老圓熟練地轉到某堵牆背後,把袖子撸到胳膊肘上正要爬,動作忽然頓住。
剛剛太黑沒看清,視線之餘有雙熟悉的雙魚翹頭鞋一晃一晃的,裙擺随之不時掀起。
老圓心一跳,視線緩慢上移,看見一張披頭散發的臉,當即後退三步。
好不容易把驚叫壓回嗓子裡,老圓看清了那女鬼的樣子,放松下來拍自己胸脯:“大晚上你說你坐那幹什麼?吓死人了。”
那女鬼聞言擡起一張蒼白清秀的臉來,不回反問:“你會吹笛子嗎?我想聽。”
老圓習慣性忽視她奇奇怪怪的話,接着翻牆,“不會,你要是想學我明天給你買根燒過去行不?”
“你要幾孔的?長的短的?”他費力趴住牆,一邊問,“搭把手……算了你應該不行,替我看着點人哈。”
女鬼好像在沉思沒理他,和尚扭頭:“李姑娘?你聽見我剛剛說的話了嗎?”
那女鬼回神,看他兀自努力又問:“我說的那糕點你找到沒有?”
還好牆不高,老圓終于坐在女鬼旁邊了。
“我之前不是已經燒了很多種給你了嘛?你都說不是那個味道,附近都買完了,你要是還想要隻能等我下次去遠點的地方再說了。”老圓呼出一口氣耐心道。
一兩個月沒看見她,他還以為這位遊蕩了不知道多久的姑娘終于覺得折騰他無趣,走了。
老圓也不急,跟她隔了半臂距離坐着,跟她唠唠嗑看看月亮,順便勸勸她早日放下執念入往生去。
“你怎麼又回來了,我說……”老圓的話沒說完就停住了,因為女鬼倏然轉過頭,用她那一雙漆黑無光的瞳仁盯着他看。
餘光斜斜觀察了一下她的狀态,老圓奇怪,平時沒這麼安靜啊。
“……我們下棋吧,赢的人可以向對方提一個要求,”女鬼語氣輕而固執,但不怎麼走心地,“我真的想走了。”
說完又繼續晃腳。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明明都想通了想走了,還得多此一舉地找他下盤棋,老圓還是随口答應了。
兩人進了屋,那女鬼不再說話了,始終靜靜看着老圓擺好棋盤。
“你想用黑的白的?”
“黑的。”
“好,那李姑娘先走吧。”
“叩”
女鬼沒說話,眼神凝起,輕輕放下指尖黑子。
寂靜的房間裡響起了第一聲落子。
*
回到家洗了個澡,孔笠忽然想起障裡倪秧遞過來的那塊沒有味道的花狀糕點,一時興起打開某個購物軟件,挑了挑最後選了個長得最像的下單了。
五種花形的鮮花餅,他還可以說吃不完給倪秧送一些。
思緒又自然而然落到剛剛看見的那個别墅小挂件上,孔笠有些頭痛,不然一會給倪秧打個電話吧。
想了想,他先打開聊天框。
草帽:「我鮮花餅買多了,改天給你送一些去好嗎?老圓說他要玫瑰味的了。」
倪秧沒立刻回。
“就讓大雪紛飛,就讓我的愛沉醉……”一旁手機鈴聲突然響了。
孔笠的臉色在看清那個來電名字時冷淡下來。
是孔明玉。
“小笠,你手受傷了怎麼沒跟我說說啊?還是媽媽看朋友圈才知道的。”孔明玉有些嗔怪問。
“不是很嚴重,不用擔心。”孔笠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手。
聽到這,對面的人似乎放了心,迫不及待地接着說:“那考慮好了嗎?我之前說的那個孩子,你們年輕人決定不了也可以先見見面嘛。”
“不用了,我不想浪費人家時間。”孔笠很直白地說。
那頭沉默一秒,“去見一下吧,媽媽很喜歡那孩子……”
孔笠語氣很淡,“再說吧,這周五下午二點我去接你,記得提前準備。”
每周五下午是孔明玉和她的心理主治醫師交流溝通的時間,這慣例已經持續很多年了。
孔明玉這回不說話了,良久才語氣冷下來道:“知道了,不用你提醒我。”
“好……”孔笠話沒說完,那頭挂了電話。
揉了揉眉心,孔笠不怎麼在意地放下手機。
喝了杯涼水回來,孔笠撿起床上的手機給倪秧撥了一個電話,怎麼想都不太放心。
“喂,怎麼了?”倪秧很快接通說話。
“你到家了嗎?”孔笠問。
“嗯。”
電話裡很安靜,隻有對面輕淺的呼吸音傳來。
孔笠猶豫了下,還是慢慢、語氣有些艱澀地試探:“那個挂件你留着用吧,我剛剛說的話沒什麼意思。”
“嗯。”倪秧很簡短地一聲聽不出是不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
孔笠走到窗邊,一股涼風吹來讓他清醒了些,低聲,“你不要丢掉。”
這次那頭沒立刻說話了。
孔笠淡笑了笑,正想說點什麼,窗上懸挂的一個金黃風鈴驟然大響,瘋狂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