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孔笠攔下正要靈活鑽入人流之中、魚似的白秋,伸臂一攔禮貌開口:“請等等,方便說幾句話麼?”
白紗之下的人清了清嗓子才回答他,壓低聲線宛如少年:“你有什麼事嗎?”
她耐着性子又很快說:“可以找别人嗎?我的船就要離岸了,恐怕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說着她就要走,孔笠不禁頭疼,張口就要喊她名字,下一秒漫天雨絲靜止,人聲驟然消失,所有的障中人像是蘇醒過來,紛紛停止動作,齊刷刷地轉過臉來失去表情地盯着他,怨毒的目光如有實質。
上百張人臉無聲開裂,流露其中濃重的黑色障氣。
那頭倪秧和老圓也猛地停下腳步,不敢靠近了。
不過半秒,孔笠放下手,抱拳道歉:“對不住,我初來此地本想問問路的,既然這樣我也不耽誤你趕路了,我問别人就好。”
白秋凝固的臉恢複表情,挂上淡淡的笑,“多謝。”說完,她向着碼頭徑直而去。
孔笠無聲吐出一口氣,好險,剛剛障主差點醒了。
一般來說,見靈人在障中需得小心再小心,一旦不慎驚醒障主,那麼障就會坍塌,見靈人可能會被困在其中再也回不到現實世界中了。
由此也可見白秋想坐船離開這裡的念頭很強烈,幾乎到了無法改變的地步。
倪秧和老圓這才走過來,孔笠對他們搖搖頭,“攔不下來。”
這時,有個行色匆匆,嘴裡嘀嘀咕咕念叨着的男子從他們旁邊經過,倪秧拉住他,“打擾一下,請問這船什麼時候開?”
那男子聽着就來氣了,不滿道:“本來午時就要開的,誰知船不知為何出問題了,又要捱到明日了……說是明日辰時之前會走。”
“煩請再等一會,請問此處是哪地?我們剛剛從那船上下來,一時片刻也不能繼續動身趕路。”倪秧佯作不慎耽擱在此地的異鄉人問說。
“兄台你也是慘呐,不過放心,這邊就是鼎鼎有名的落花鎮!這處可是春水好地,你要吃的有吃的要玩的有玩的,隻管好好享受便是了。”男人拍拍他肩膀安慰說。
聞言,倪秧面上也像舒了一口氣似的,“多謝。”
男人擺擺手,繼續滿臉愁色長籲短歎地走了。
見狀,老圓提議道:“不然我們再試試?看能不能說服白秋留下來,雖然她是個女子但我覺得她好像也舍不得那個什麼苗小姐嫁人。”
結合先前聽的,看來這位苗小姐十有八九就是白秋口中說的想不起來樣子的苗淼了。
孔笠:“我看不行,顧岚青和苗淼成親就在這幾天,白秋應該是見不得才想起來趕緊走的。除非他們不成親,不然白秋是不會繼續留在這個傷心地的。”
“哎喲早知道這樣她還不如答應苗淼算了,也就不會鬧成這樣了!”老圓感到頭疼。
“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山不就我我便就山,倪秧說,“白秋是肯定要走的,但我們可以把苗淼帶過來讓她們好好聊一聊。”
現在看來不管白秋真正的心結是什麼,但是苗淼成親這件事對她影響頗大,三人一緻決定先着手解決這件事。
“我跟倪秧一……”老圓正要說。
孔笠打斷道:“我跟倪秧一起,你負責綁架顧岚青,别讓他出來。”
老圓懵了一瞬,下意識順應“那也行”。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孔笠幾眼。
“也行!那我先去把顧岚青綁起來,你們兩個今晚就負責劫走新娘!”簡單商議了一下,老圓恢複摩拳擦掌的狀态,想想就興奮道。
倪秧沒說什麼,顯然也是默認了。
“那走吧,去鎮上吧。”老圓率先邁開步子,招呼說。
一進到鎮上,那種敲鑼打鼓張燈結彩的熱鬧氣氛便很明顯,街上讨論這樁突來的喜事的人不少,不時傳入幾人耳朵。
落花鎮是典型的白牆黛瓦的江南水鎮,這時節正是春天,天暖回燕,垂柳抽芽,挨着人家的碧帶似的的小溪水上漂浮着幾隻綠頭的鴨子,隔一會就把圓愣愣的頭插進水裡又“唰”地冒出來,濺出水花。
出落得水靈靈的眉目如畫的江南姑娘撐着油紙傘,軟糯音調不時撥動行人心弦,紮着雙髻的孩童吵鬧着要買街攤小販的紅糖糍粑。
如此鮮活,如此具象,這就是落花鎮,是障主白秋心心念念的卻再也無法觸摸的故鄉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