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律說過,面臨選擇困難症時,不妨将各種可能性都設想一遍。我覺得他真是哲學家,因為這麼做後,我的确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路。
我就應該找個大馬路躺着,被大卡車撞死。
為什麼?因為我是穿越者中活得最窩囊的那批。
前世給老闆當牛馬,今生做系統的騾子。
穿越小說逆天改命?沒毛病。
永生永世給逆天上司做打工人的命。
【宿主,現在有一個大幅提高人氣值的方法。】
當時的213如是說。
天可憐見,我真以為屬于我的金手指姗姗來遲,結果等了半天,隻等來一堆亂碼。莫名其妙,啥也看不懂。
...原本是看不懂的,但不屬于我的知識灌入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字符便如餅般拉伸、攤開,音符、歌詞跳動在紙上。
我感覺大腦熱血上湧,一個荒唐的念頭逐漸成型,堵得我呼吸顫抖。
很難想象我當時的心情。我近乎是瑟縮地、戰栗地向右下角的署名處看去——
作詞:唐玉律
作曲:唐玉律
【經搜查、檢驗,此歌将于該位面一定時間段獲得巨量人氣值。搜查次數:伍佰零壹兆。編号:世界03,時間線62357...具體年、月、日、分、秒、時,為...】
“停下!”我隻覺得世界荒謬,“你這是什麼意思?這首歌是唐玉律寫的,但他還沒有發表嗎?”
【事實上,他還沒寫。曲子來自未來,我将這首會在日後爆火的歌提到現在,宿主将之當成是自己所作,并進行發表,便可在短期内獲取大量人氣...】
“可這難道不是小偷嗎!”我感覺腦子嗡嗡的,“藝術類的東西,沒了原創,隻能算是剽竊!”
【宿主,很多前輩都做過類似的事,這是非常正常的。】213語速不急不緩。
【這隻是獲得人氣值的一種普通渠道。當然,如果宿主想自己寫歌,也可以在系統商城購入為期十分鐘的創作天賦,但這樣就得向我貸取更多的熱度積...】
“停停停,我明白了,你讓我再想想。”我感覺自己的頭更疼了。
這一句話下來,213當真不再來叨擾我,像是給足了思考空間。
但我知道,我沒有選擇。
領導給你留的空間,那不叫空間,那是給你留的接受現實的時間。
比賽壓力、衆人視線如影随形,如荒漠流沙,我知道自己半身陷在裡邊,随泥流直下,稍一慢步就會殒身碎骨。
天賦、時間不夠,導緻短期内實力無法迅速增長,進而使得舞台不出彩,任務完成之日遙遙無期。
若是不能一鳴驚人,隻得繼續兌換實力暴漲藥丸,而這也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熱度積分如滾雪球般越欠越多。
先不提我是否急着回去,這樣的無底洞,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還清?
兩條現成的路擺在面前,我跑了幾步,卻見大石橫亘于前。
往回走,自以為遇到出口,卻隻是另一條路的開端。
根本沒有什麼異世界通天之路,隻有焚身炬心的惡性循環。
其實一切都還有轉機。
......畢竟,213說過,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不是嗎?
說到底,唐玉律壓根還沒開始創作,這首歌在他腦中或許還是一個個靈感,根本連不成型。
而且我也不一定就會表演這首歌,隻是試一試...試一試,也不能算是“偷”吧?
我手指抽搐,喉嚨好像打了個結。
我聽不到周邊的聲音了。
小時候也會這樣。每當我可能做壞事,就會響起耳鳴,像是内心豎起的警報器,這樣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還能守住最後的臉面。
唱了嗎?快唱完了。
但我隻是機械地張嘴,閉上。不愧是命中注定要火的歌,那熱度甚至一度傳到了臉上,我簡直不敢想自己的臉究竟成了什麼顔色。
耳鳴聲太大了,以至于完全蓋過了開門的動靜。
我嘴還張着,心髒卻快宣告罷工。
唐玉律側了半邊身子進來,一言不發地盯着我。
當時的自己具體在想什麼,我已經記不清了。眼見唐玉律走過來,我差點一個滑跪給他磕頭道歉。
可唐玉律沒有指責我。
他隻是難掩激動地坐在我身邊,眼睛亮亮的,想和我交流寫歌的想法。但不是專業音樂人、甚至壓根沒學過任何樂理知識的我根本答不上。
即便如此,唐玉律還是絮絮叨叨的。
很少見他這麼活躍的樣子,即使我能感覺到這個人并不抗拒社交,但要說有多喜歡......好像也算不上。
所以,他一定是真的很開心吧。
該說不愧是專業愛豆的表情管理嗎?被那樣澄澈的目光盯着,我甚至産生了某種錯覺。
我好像是什麼珍寶,被星星擁入懷。
可星星不知道,他所欣賞的,其實是本應屬于他自己的光芒。我也不是什麼寶物,而是性情卑劣的小偷。
我實在是壓力太大了,甚至于向他這位真正的受害者求助。後來,他臨時接到電話,招呼都沒來得及打便匆匆離開。
他所說過的話卻沒跟着飄忽出去,而是駐守在我的腦海中。
設想一下,如果我将這首歌據為己有——
“...第一首歌就展現出如此水平,這位後生的前途不可估量...”
“可鹽可甜ACE!全能大魔王盡顯實力!首屈一指創作能力...”
“恭喜,宿主已經圓滿完成任務。我将即刻将您送回原本的世界。”
我将真正意義上打響第一槍。在系統的幫助下,往後我的娛樂星途或将一帆風順。
并不是說這一首歌便能發揮如此奇效。隻是,壩垮江流,有的口一旦開了,就再也止不住。
第一次走捷徑時,我心懷愧疚。那麼,第二次、第三次呢?
金手指是讓人上瘾的毒藥,嘗的越多,便越被捆綁住,直至甜頭帶來的快感深入骨髓,再也剜不下。
我會理所當然地認為,所有的一切就是自己應得的,然後心安理得地将别人的創意盡數收入囊中。
人氣上,我将扶搖直上,或許再次與唐玉律相見時,他隻能在台下仰望。
但,我的靈魂被什麼東西壓着,再也擡不起頭。
那是來自原創者們的目光。
我心亂如麻。直至評委問出那個問題的前一秒,兩個自己都在空中對罵,吵得我頭痛欲裂,隻想盡早解脫。
于是,那位的名字脫口而出。
那一刻,我在想,原來三個字并不難說,卻有如此大的魔力,好似身上的巨石被擊碎,飄飄忽忽塵埃落定。
我久違的知道呼吸是什麼滋味。
可是,這樣做還遠遠不夠。
如果不找到唐玉律,如果不向他坦白...我依然會覺得有什麼東西還放不下。
至少,我得當面向他道歉。
聽說他一般都在新界的公司本部内活動,于是我按照網上的信息找到了那邊的地址。
很奇怪,這地方靜的出奇,隻有前台桌上安了部電話,桌子後邊還有個燈泡。
我想上去探探情況。
“小彤啊,啥時候回來看看我們呐?诶我跟你說,今天大家都來團建了,對對對,就是蹦迪。咱這鬼氣充溢的很,可好玩了...”
嗯?
哪來的人聲?
我咽了下口水,斜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朝前台靠近。
沒錯,這聲就是從那燈泡處傳出的。難道後面還藏了個人?
我伸出手,本想拍拍燈泡,可又覺着還是别碰别人的東西為好,于是轉而敲向桌子。那燈泡晃了兩下,旋轉一百八十度,露出一張人臉等等什麼玩意兒——
啊啊啊啊啊啊啊!
媽媽呀!!
這怎麼是個光頭啊!??
我沒忍住尖叫一聲,燈...光頭小姐好像也被吓到了,手機都掉到地上。
她蹲下身想去撿,沒想到動作幅度太大,桌子被掀翻了。
新界在虐待員工嗎?辦公環境這麼差的?
我本來是這麼想的。剛往前走了一步,我就發現這個想法錯的有多麼離譜。她桌子被掀,根本就不是質量問題,是因為因為因為——
桌子下面藏了個超級無敵巨無霸大大大大大章魚啊?!!
等等,這章魚觸手是從哪長出來的?
我還沒看清,隻聽“哐當”一聲,光頭小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桌子踢正了。
别問我她怎麼做到的,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因為還沒來得及等我問,她就像是預判了什麼一樣搶先回答道:
“這個是我們今天的晚餐,實在沒地方放了,見諒哈哈哈哈。”
哦原來是這樣,那沒事了。我們華國不愧是美食大國,區區五米長的大章魚也是随處可見可以随便拿來當海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