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半島的沙漠腹地。

熱浪扭曲了地平線，紅色的漆面在烈日下泛着亮紅，一輛摩托車在沙丘上劃出一道筆直的煙塵。

布魯斯的披風掃過地磚上的血迹。他剛剛放倒了最後一名守衛，但自出發起心中存在的不安感在此時越發強烈——太順利了，就像有人刻意放他進來。

蝙蝠俠将視野從外界收回，轉到石柱後的人身上。

“我料到你會來，吾愛。”塔利亞轉身，勾起唇角，“但沒想到蝙蝠身後還帶着隻小鳥。”

達米安從石柱後走出，長刀已出鞘：“母親。”

塔利亞的微笑擴大了：“我親愛的兒子……我說的可不是你這隻小鳥。”

“你看起來絲毫沒受到影響，塔利亞。”蝙蝠俠邊說邊觀察着她的表情，試圖找到一些佐證。

塔利亞反問：“我應該為什麼事受到影響？”

“我邀請你前來格洛利亞的葬禮。你沒有來。”

“我不像你們那樣情感泛濫，蝙蝠。”塔利亞道，她擡手将一縷散落的黑發别到耳後，手放回到腰間的匕首上，皮革手套與金屬鞘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響。

蝙蝠俠的目光注視着塔利亞眼下淡淡的青黑：“其實我更想看到你真的不在乎的樣子……塔利亞。那說明格洛利亞沒有真的從你身邊離開。但你看起來很疲憊，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休息好，整個人是掩蓋不住的憔悴。”

塔利亞哼笑了一聲：“我休息得好不好于你何幹，蝙蝠？平白失去了培養這麼久的武器，是你也會心疼。”

“你我都知道這不是‘平白’發生的。”布魯斯低聲道。“你對格洛利亞的定位也不……”

他們的對話被一陣刺耳的警報聲打斷。

“嘟——”

塔利亞在聽到警報的第一時間就擡起了頭：“不……等等。這是……”

她立刻向大廳暗門後的樓梯走去，沒有管跟在身後的蝙蝠俠和羅賓。

旋轉向下的石階仿佛沒有盡頭，起先是淡淡的黴味，而後逐漸被福爾馬林的刺鼻氣息取代。

“下面是什麼地方，母親？”

塔利亞沒有回答。

“嘟——”

一直向下走了十二層，警報聲越來越強烈，他們最終停了下來。塔利亞伸手推開地下通道深處的一扇門。

冷藍色的生物燈驟然亮起，照亮了這個足有足球場大小的地下空間。

豎起的玻璃在房屋中間将這裡一分為二。

他們眼前面對着一個盛滿水的巨大水池，裡面漂浮着的是數百個像是人類形态的标本，或仰或俯，在半透明綠色的液體中若隐若現。

有些還保持着少女的輪廓，有些卻已經異變成難以名狀的形态：覆蓋鱗片的四肢、插入胸膛的翅膀、分裂的脊椎、眼球增殖的面部……但所有這些水池中的人，她們全部長着格洛利亞的臉。

藍色的光從頭頂上方打在綠色池水中這些大大小小的、畸變的、異形的軀體上，在地面上投下一片片斑駁陸離、形狀詭異的陰影。仿佛邁進了時空錯亂的夢境，讓布魯斯和達米安一時間失語。

“嘟——”

塔利亞關停了警報。

圍繞在耳邊的嗡鳴聲終于結束。

他們現在能聽到撞擊聲從右側傳來，那裡是培養倉的出水口。透過強化玻璃可以看到，一個約莫四歲孩童大小的軀體正擊打着排水閥，已經将營養輸入管拆了一半。

達米安将視線從水池中移開後一直觀察着控制台，此時他按下了一個按鈕。随着氣壓閥的嘶鳴，那個小身影随着池水一起滑落出來。

“……你還真是個奇迹，格洛利亞。”塔利亞将落在地面的孩童提起來道。

女孩抱住她的手臂蜷縮成一團，整個人身上都是濕漉漉的綠色水液。

蝙蝠俠的目光掃過水池，裡面漂浮着的“格洛利亞”幾乎都有一定的畸形，但離開水池的這一個是四肢完好、沒有任何鱗片或翅膀的人類形态。

達米安的大刀橫在門口，擋住了塔利亞離開的線路。

“母親，你不能帶走她。”

蝙蝠俠緩緩開口：“塔利亞，我需要一個解釋。水池裡的都是格洛利亞？”

“不，不是。”塔利亞看着他們，挑起一邊眉，将這個看起來四歲大小的小孩放到蝙蝠俠懷裡。“那些隻是連意識都沒有的肉塊而已。無論我用什麼方法去進行實驗，格洛利亞的克隆體都不會具有意識，并且非常容易在克隆過程中出錯……即使是拉薩路池水也沒辦法喚醒克隆體。”

蝙蝠俠僵硬地抱着這個濕漉漉的格洛利亞，用披風把人包裹了起來，盡可能用幹淨的披風内側緊貼皮膚。

塔利亞重新按下控制台的按鈕，擡手揉了揉額角：“這是一個很複雜的故事。趁我現在心情好，你們跟我來。”

他們來到了塔利亞一處工作室，鼻子總算從滿是福爾馬林的味道中解脫出來。

塔利亞在辦公桌前坐下，敲了敲鈴。很快有侍從送了衣服、毛巾與溫水過來，塔利亞示意蝙蝠俠把他懷裡的四歲小孩交給女侍。

“你就站在這裡。”達米安對女侍命令道，“就在這塊紗後，不許帶她走到我們視線之外的地方。”

侍從小心翼翼地看了塔利亞一眼，見她沒有反對，才動作輕柔地接過蝙蝠俠懷中的格洛利亞。

“說吧，塔利亞。”蝙蝠俠道。

“格洛利亞的誕生……不是你們想的那麼簡單。”塔利亞的手肘撐在座椅扶手上，撩起自己的一縷頭發。

“她是一個我預料之外的造物。四年前，我們追查到中東的一個食屍鬼教團，他們在嘗試召喚一種他們所信仰的神明。“

“這個‘神明’與瘟疫和疾病相關，他們的召喚一旦成功，對世界來說會是毀天滅地的災難。而刺客聯盟将他們召喚中，降臨未徹底完成的容器偷了出來，拯救了這個世界。”

“我對這件事有印象……我們可以跳過那些關于刺客聯盟行事目的的部分。”達米安皺眉。“你當時給我指派了另外的任務，沒有讓我參與。”

“魔法側的不确定性太強了。”塔利亞道，“四年前是我們第一次與這種類型的魔法側有所接觸。我們觀察了那個降臨容器許久，在它身上做了很多實驗。基因編碼化，反轉錄，克隆，和其他人的基因進行融合等等……”

“融合的産物就是格洛利亞嗎？”

“不，那些實驗都失敗了。”

塔利亞接着道：“很快食屍鬼教團的殘餘勢力就攻入了刺客聯盟。我們以為他們是想要再度偷走容器用于降臨，但他們的目的是用法術摧毀整個實驗室，也摧毀他們自己的容器。但有一組反轉錄的基因和達米安的一半基因融合的實驗體留存了下來。”

“我們想要培育這組基因，而培育的結果就是你們剛才所看到的水池。”

“那格洛利亞是如何誕生的？”

塔利亞皺起眉，放緩了語速，略顯猶疑地說：“她是……我不知道這個解釋是否是正确的。或許隻是我夢境中的幻覺。她是‘被……觀測到’，所以她存在了。我意識到這裡，警報響起，後來發生的事情幾乎與我們剛才經曆的一模一樣——一個蘇醒的格洛利亞想要離開水池。”

“所有的實驗樣本中，其中一個忽然産生了自主意識，成為了格洛利亞。”蝙蝠俠總結道，“這是為什麼你稱呼剛才擊打排水口的小孩為格洛利亞。”

塔利亞沒有否認：“那就是格洛利亞。她會擁有一部分或者是全部的記憶。”

蝙蝠俠問：“你如何知道這一點？”

塔利亞沒有再開口。

女侍在這時也将格洛利亞收拾幹淨，換上了刺客聯盟的衣服。達米安拉開紗簾，将小孩牽出來。

小孩懵懂地看着三個人，沒有開口說話。

達米安蹲在她身前：“格洛利亞。”

小孩眨了眨眼。她的外貌與他們所認識的格洛利亞有十分相似，幾乎就是等比例縮小，在小孩的臉骨上有一個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讓塔利亞想到達米安小時候的樣子。

達米安狠狠皺眉：“她明顯沒有記憶，母親。她就是一個四歲小孩。”

塔利亞道：“如果你不覺得她是格洛利亞……”

“我要帶她回哥譚。首先，她不能留在刺客聯盟。”

達米安舉起小孩的手引着她轉了一圈：“其次不能讓陶德接觸。”

“……你這樣說讓我覺得我是個變态。但很顯然我不是。”紅頭罩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幽幽傳來。

“tt，我就知道你在這裡。”達米安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