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就需要一個嘴嚴的友人。
裴清策微微側頭,隻傾聽不回話。他知道沈正禮并不需要他回答或是附和。
果然,沈正禮壓低聲音繼續道:“兩人站在那兒選妃呢,昨晚上二人在一起喝酒,你知道他們打什麼主意嗎?老四明明是個歌女所出,那歌女屬于下九流,他沒有半分自知之明,居然有臉對着大家閨秀挑挑揀揀。還有那姓譚的,得了我叔的養育之恩,明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卻能在沈家金尊玉貴地長大,我叔不光養他長大,還教他為人處事,教他做生意,怎麼都算仁至義盡了吧?結果呢,他居然打起我惜妹妹的主意,這是想吃絕戶呢,貪得無厭的東西,養不熟的白眼狼!”
裴清策下颌緊繃:“沈東家養他長大,又豈會看不出他的這些心思?”
沈正禮皺眉:“他和惜妹妹同處一屋檐下,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說不準還真的有可能讓這小子得逞,可惜了我惜妹妹。”
裴清策看了他一眼,沈正禮可惜的不止是他的惜妹妹,還可惜沈大海的萬貫家财。
明擺着的事,誰娶了沈寶惜,誰就能接手沈大海大半家産。
“沈姑娘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想來沈東家已經有了女婿人選。”
沈正禮語氣裡帶上了幾分羨慕之意:“他們隻有一個女兒,恨不能把這天底下所有的好東西都送給惜妹妹,之前惜妹妹追着姓謝的跑,我還擔憂……”
他咬着了自己的舌頭,差點就将心裡的想法說了出來。
裴清策清冷的眉眼一如往昔,沒有任何變化。
“姓譚的沒安好心,你要不要提醒一下沈東家?若是你能阻止他女兒被有心人算計,沈東家是個知恩圖報的,到時……”
得了沈大海高看,沈正禮就比他的那些兄弟更有優勢。
沈正禮秒懂:“裴兄,我不是不想去說,要是太急切谄媚,也顯得我沒安好心。”
裴清策不再勸。
沈正禮也沒再提這件事,轉而道:“老四從來都看不清自己的身份,還敢對着女眷指指點點,笑死,好像他看中了人家,姑娘就會嫁他似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這話有些粗俗,倒不是說他有多文雅,隻是覺得在裴清策這個讀書人面前這般說話不合适。
裴清策出身一般,但氣質高華,沈正禮在他面前敢暢所欲言,卻不好意思言語粗俗。
*
開宴時,出了點小插曲。
衆人正吃着呢,外面又有客人,來的是謝承志的母親和白紫煙。
沈母聽到旁人說起二人身份,滿臉的意外。
謝承志家境貧寒,是郊外村子裡很普通的莊戶人家,他娘一身布衣,竟然出現在了沈家的席面上。
對于商戶人家而言,能用銀子解決的事,那都算不上事。今日中門大開迎客,自然不怕客人多,看在謝承志的面上,這二人登門,不可能把人攆出去,讓她們坐下來用膳,不過是主人家一句話的事。
看到這二人的客人有許多,不過都識趣地沒有過多詢問。
倒是白紫煙坐下來後跟衆人解釋:“幹娘今日進城來抓藥,都這個時辰了,就想等着承志哥一起回村,我把人帶過來,原是想在外頭等,東家實在太客氣,非要我們進來用膳,盛情難卻,所以……”
和她們同桌的人無論心裡怎麼想,面上都表示了理解。
沈寶惜母女倆所在的桌子離她們很遠,中間十幾張桌子呢,她們和沈家其他的本家坐在一起。
沈大海在本家中算是最富裕的人,沒有之一,衆人倒是想親近母女倆,但更怕把人給得罪了,都離母女倆有點遠。
沈母聽着衆人傳過來的話,微微蹙眉:“惜兒,你說不和謝秀才定親是真心的吧?”
沈寶惜颔首。
見女兒不像是玩笑,沈母用手拍了拍胸口,一臉的後怕。謝母那樣一身打扮出現在這樣的席面上,雖然能讓人理解,可……花紅柳綠中突兀地出現一抹舊衣,真的很惹人注目。
如今是謝承志一個人不好意思,但若是女兒要和他定親,那女兒也會跟着不自在,她這個當娘的,心裡也同樣不好受。
怕了怕了,這親不結也罷。
謝承志再能幹,前程再好,沈家也消受不起。
還有那個姓白的姑娘,張口就喊“承志哥”,言語之間很是親密,這哪是稱呼幹兄,分明就是稱呼情哥哥。
白紫煙跑這一趟,絕對有彰顯她身份的意思,方才那話一出,誰都知道謝承志和她之間不隻是幹兄妹那麼簡單。若是哪家姑娘想要嫁給謝承志,就得做好接受白紫煙的準備。
謝母活了大半輩子的人,怎麼可能看不出小姑娘的心思?
看出來了還跟着一起,證明她屬意白紫煙做兒媳婦,若她真沒看出來白紫煙這一番作為中的深意……那就是個糊塗的。
有個糊塗的婆婆,那日子,誰過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