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帝與喬承陵鬧了一會兒,見他大病初愈,身子骨還弱,便也不再為難他。
他站起身,拍了拍喬承陵的肩膀,語氣中帶着幾分寵溺:“行了,既然你已無大礙,阿父便放心了。這幾日你好好休息,朝中的事務暫且不必操心。待會等太醫令來了給你好好看看身子。為父還有政事需要處理,等改日再來看你。”
宣室殿還堆積着一堆政務沒有處理呢,這幾月沒有喬承陵的幫忙,給他忙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早年間為了緩解朝政壓力,他曾下放了大量權力于朝臣,現在數年過去,百官嘗到了權力的甜頭,各種世家大族結黨營私,相互勾結惑亂朝綱都冒出來了。
現在有時候政令下放不到民間,他想再把權力收回來還是有點麻煩。
朝中這些大臣都是當年跟他打天下的肱骨之臣,不到萬不得已他真沒有誅殺功臣的想法。
他得想辦法在太子加冠掌政之前給他清理出一片幹淨的朝堂。
乾帝又訓斥了幾個宮人,大意是再不伺候好太子安排他們三族通通遙遙領先。轉身大步離去,背影中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落寞。
殿内再次恢複了安靜,隻剩下喬承陵與雁辭兩人。
雁辭輕輕坐在床邊,喬承陵像小時候一樣側躺在他的腿上,目光柔和地注視着他,感覺到他的心情沉悶,低聲道:“殿下,可是還有什麼心事?”
喬承陵睜開眼,看向雁辭,眼中帶着一絲痛苦。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隻是搖了搖頭,低聲道:“亞父……我累了。”
雁辭輕輕點頭,伸手為他掖了掖被角,低聲道:“那便好好休息吧,我在這裡陪着你。”
喬承陵閉上眼睛,感受着雁辭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味,心中漸漸平靜下來。
他知道,無論前世如何,今生他依舊有國師在身邊,有那個始終如一、默默守護他的人。
窗外的雨聲漸漸變小,天色也暗了下來。東宮内的燭火被宮人悄然點燃,昏黃的光暈灑在喬承陵的臉上,為他蒼白的臉色增添了一絲暖意。
雁辭靜靜坐在一旁,目光始終未曾離開喬承陵的臉龐。他的眼中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憂慮,仿佛在思索着什麼。
良久,喬承陵忽然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亞父……若是有一天,我做了錯事,您會怪我嗎?”
史書上記載他荒淫無道。
可是沒人知道,他稱太子二十三載,未娶妻、未納妾,克己修身、一心為政。
氏族之輩猖狂,他拿着族譜,照着族譜殺人,幾萬人死在他手裡。
他從沒錯殺過一個人好人,從不覺得自己有錯。
荒淫無道也好,殘酷暴虐也罷。
兩千多年的時光,曆史真相真真假假又有誰人說得清楚?
他隻恨上一輩的自己年輕氣盛,一輩子順風順水,遇到點坎兒就想放棄。那個唾手可得的位子,從5歲封太子開始,他走了18年也沒能爬上去。
若是當初在硬氣一點,即便遷居北疆,但北疆全是他的母族之人,又有親舅舅劉世臣大将軍率有三十萬大軍駐守邊疆,打回上京也不是不可以。
這一次,他要親手把權力握在手中,不會再被任何人支配。
雁辭微微一怔,随即輕聲答道:“殿下無論做什麼,都有您的理由。我不會怪您,隻會陪在您身邊,為您分擔。”
喬承陵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似乎想要睜開眼,卻最終沒有動作。他的聲音帶着一絲哽咽,低聲道:“可若是……我辜負了您的期望呢?”
雁辭沉默片刻,随即伸手輕輕撫了撫喬承陵的額頭,低聲道:“殿下,您從未辜負過任何人的期望。您隻是……背負了太多。”
帝王的寵愛,遠不及看上去的那般美好。
成為太子的這九年來,喬承陵不僅面對着朝堂百官的考驗,天下萬民的目光。
即便是在宮中也要面臨其他夫人的謀劃,她們也有自己的兒子,拼了命的想給兒子謀個好前程。
喬承陵沒有母妃,在這偌大的宮殿中,往往孤身一人。
喬承陵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握緊了被角,仿佛在壓抑着心中的情緒。
雁辭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這個看着長到大的殿下,心中藏着太多的秘密與痛苦。而他所能做的,唯有默默守護,靜靜陪伴。
夜色漸深,東宮内的燭火搖曳,将兩人的身影拉得修長。
窗外的雨終于停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氣息,仿佛在為這座古老的都城洗去塵埃,迎接新的黎明。
而喬承陵的心中,卻依舊籠罩着一層厚厚的陰霾。
重生這一次是上天給予他的機會,一場命運的輪回。這一次,他要親手把權力握在手中,不會再被任何人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