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裴行硯換好鞋,右肩的書包還未放下,站到她面前:“這麼晚了還不睡,有話要說嗎。”
“嗯。”尹韻看着他,沒了平日裡的幾分溫和慈愛,看似随意地挑起話題,“你那個同學,還好嗎。”
裴行硯沉默幾秒,仿佛知道了接下來要面對的情形,他點點頭。
“這件事你處理得還行,沒枉費我對你的教導,樂于助人、有擔當。”尹韻停頓一下,繼續道,“30萬,為了給一個同學平事…看來你跟他關系很好。”
裴行硯平靜地看着她,說:“您想問什麼。”
“謝…川。”尹韻說,“是叫這個名字吧?”
“你跟媽媽說實話,你們到底什麼關系?”
裴行硯垂下眼睫,抓着書包帶子的手緊了幾分,他緩緩而有力地說:“他是我男朋友。”
尹韻“蹭”的一下站起來,美麗的面孔隐隐有了怒氣的裂縫。她猜得沒錯,自己兒子太過于反常,之前的種種行為讓她高度懷疑,所以在即将離開的今天,打算問個明白,在這之前,已經有了幾天的心理準備,才不至于驚氣至極巴掌直接扇他臉上。
“什麼時候開始的?”尹韻即使生氣,良好的素養讓她看着依舊端莊。
“寒假。”
她眯了眯眼:“你提前回了濰陽,就是因為謝川?”
“是。”
尹韻深深吸了口氣,指甲緊緊攥着披肩:“能改嗎。”
裴行硯面無表情地搖頭,透露出堅定不移的凜然來。
空氣死寂,一時間沒人說話了。
一分鐘後,尹韻輕輕坐下,揉了揉太陽穴,她閉了會兒眼睛,看向裴行硯的眼神冷靜又帶着氣性,說:“行硯,你一直是個不需要我們怎麼操心的孩子,很有主見,現在你是個成年人了,你要知道,自己做的每個決定都要有承擔後果的能力,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走上了這條路,但你自己選的,出現任何問題自己擔着。”
裴行硯嘴唇微微顫動,他倒了杯水放到尹韻面前,說:“我知道,謝謝媽……”
盯了他好一會兒,尹韻才端起那杯水喝了,磕在茶幾上的聲音有些重,恨鐵不成鋼般:“你啊你,不知道罵你什麼好。”
“你爸那邊想想怎麼交代。”又歎了口氣,“算了,我還是先給他打個預防針。”
母子一起坐在沙發上,雖說尹韻氣性還沒消,但也不想一直拉拉個臉,她掌管着好幾家企業,平時忙得很少時間陪孩子,這會兒想多說說話,聊了會裴行硯的學習,又提到了這事上。
“謝川那孩子,挺不錯的,長得周正感覺人品也好……你給我講講他的事呢。”
裴行硯笑着給她講了差不多有半小時,到最後尹韻臉上終是有了點笑意。
五月底周測,謝川分數依舊在拔高,隻是漲幅沒之前大了,也不太依賴裴行硯的補課,自己掌握了一套學習方法,但越學到後面,越覺得力不從心。
當天下了晚自習後,規規矩矩和裴行硯一起做了套卷子,由于室友在,就沒有動手動腳。
熄燈躺到床上後,謝川翻來覆去睡不着,白天時就跟以前一樣,狀态好得很,夜晚陷于濃厚的黑夜中時,腦子裡總是不停地回憶那些不好的碎片,控制不住的。
12點整,他歎了口氣,起來上廁所,沒回上床去,蹲在裴行硯床邊看他,外邊有路燈透進來的些許光亮,謝川趴在他枕邊,也不打擾,就靜靜待着。
仿佛在尋求虛無缥缈的安慰。
黑夜中,裴行硯緩緩睜眼,沒有一絲睡意,他伸手抓住謝川的手腕,輕聲問:“蹲這兒幹什麼,不上來?”
謝川愣了下,沒想到他壓根沒睡着,被允許後,他爬上床,空調開着,兩個人擠在一起也不會熱。
謝川睡在靠牆壁的那邊,裴行硯在床邊緣摟着他,謝川問:“明天被趙小業看見了怎麼辦?”
“不會,我醒得比他早,到時候叫你。”
“嗯。”
兩人聲音放得很輕,杵在耳邊低語那種,裴行硯一隻手被枕在手下,另一隻手摩梭着謝川後腦勺的頭發,“以後睡不着直接上來,蹲那兒跟個小可憐似的。”
“我隻是想看着你,挨你近點。”謝川舒服地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上,閉着眼答話。
“對了,後面你爸媽沒罵你吧?”謝川仍舊清晰記得在辦公室門外聽到的那聲巴掌,裴行硯規規矩矩,跟自己接觸多後老是做出些逾矩行為。
裴行硯說:“沒有,不過我出櫃了。”
“啊?”謝川猛地睜眼,連帶着聲音都放大了點,突然感到了一陣緊張,急問,“什麼時候?沒打你吧?他們說什麼了?”
裴行硯輕笑一聲,又抓了抓他頭發:“緊張什麼,沒打我,時間還長,慢慢來。”
“反正,我們又不會分開。”
突然提到出櫃的事兒,謝川情緒變得些許低落,父母殺心這關,到底怎麼過,謝川還未想象過,劉素婉的态度他知道的,也隻能慢慢來,這條路,不好走,他也不會回頭。
“嗯……分開不了一點。”謝川又重新埋進他的頸窩,深深嗅了一下他的體溫,心中愈發堅定,裴行硯對自己如此好,一樁樁一件件都記在心裡,不能辜負。
“困了沒?”裴行硯問。
“有點。”
“那再聊會兒。”
“快六一了,你想怎麼過?”裴行硯朝他那邊低頭,臉頰蹭了蹭發頂。
“我十八了,你說我怎麼過?”謝川半個頭在被子下面,聲音悶悶的,有些笑意,“是我們該過的節日嗎你就問。”
裴行硯不同意:“怎麼不能了,你滿十八還沒到半年,四舍五入就當十七了。”
“……”謝川扒開被子看他,“你有理,那你過。”
裴行硯笑:“好,那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