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雜的人群中,一道清冽的人聲破開嘈雜的喧嚣,起初謝川以為幻聽了,心也跟着猛跳一下,接着又是一聲,沉穩的、喘着氣兒的,“謝川。”
這次真真地聽清了,謝川循聲回望,在人來人往的亂景中,一下就對上了那雙熟悉的眼睛--濃稠的疲累漸漸化去,晶亮的喜悅挂上眉梢。
裴行硯繞開路人,一步、兩步,視線始終沒有移開他驚愕的臉,直到站定在他面前。
謝川才蹦了句很傻的話:“你怎麼......”
靠,他的記憶突然回溯到十幾分鐘前那對情侶身上,好熟悉的對話...
他們又不是什麼久别重逢的....
“還好,趕上了。”
“生日快樂,小川。”裴行硯定定地看着他,嘴唇有些白,“這句話,有點遲。”
焦躁、難受了五天的症狀好像突然消失了,謝川此刻變得如此清明,他第一次察覺到,裴行硯的眼睛怎麼這麼好看,好像一片甯靜的湖泊,盯得久了,心神也就甯了。
不對,他剛才叫我什麼?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樂!!~~~”
人群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呼喊,人人都沉浸在新的一年的喜悅中,歡聲笑顔,久久不散。
裴行硯的後背不知道被誰擠了一下,他踉跄一步,眼看額頭就要撞到謝川,刹那間他偏了一下腦袋,一半邊身子直直地撲到謝川身上,撞得結實。
謝川條件反射地抱住他的腰,往後退一步,怕他再被擠到。
現在才發現裴行硯穿的是文藝晚會那天的大衣,思忖間,裴行硯轉過臉來,兩人距離極近,他的唇快要擦上他的臉,謝川毫無防備的轉頭--唇摩挲一過,擦起一陣戰栗。
謝川頓時睜大眼睛,滿滿的驚詫,亂着腳步拉開了距離。
草,碰到了?還是沒碰到?
裴行硯不會以為他是故意轉頭的吧?要不要解釋一下,謝川愣着臉,心亂如麻,風中淩亂。
裴行硯靜靜地欣賞了一會兒他逐漸泛紅的耳朵,怕再不出聲某人就要鑽地縫,才慢悠悠開口:“想什麼呢。”
“啊。”謝川見裴行硯神色無恙,那他也沒什麼好尴尬的了。
“哦,剛你踩到我腳了。”
“?”
這裡人也多了起來,有人搞了個音響在旁邊彈琴唱歌,裴行硯拉着他尋了個安靜的地。
而謝川低着眼看自己被緊緊攥着的手,抿唇不語。
他是不是太放肆了點,喜歡自己就可以這麼肆無忌憚了麼?
剛想出聲制止這個不合适的行為,裴行硯就停了,還從兜裡掏了個小盒子出來。
什麼東西?
看着怎麼這麼像戒指盒???
謝川一下心提到嗓子眼,我靠,真這麼嚣張?
下一秒,盒子打開,裡面躺着一個晶瑩剔透、如玻璃般清透的環扣,在光照下隐隐泛着熒光。不大,用黑色的細線穿着。
“送你的生日禮物。”
“這叫什麼?”謝川不懂這些,隻知道這個是翡翠,看着很漂亮。
“平安扣。”
“去寺廟開過光的。”
裴行硯看着謝川,神情溫柔:“希望你往後平安順遂、喜樂安康。”
這是我對你的祝願。
謝川滾了下喉頭,有些呆怔地接過禮物,很平常的祝福語,但就是聽出了不一樣的意義。
“我給你戴上吧。”裴行硯早就發現他手中提着的黑色袋子,在謝川轉過身時,不經意的在他耳邊提起,“你手上是誰送的禮物?”
謝川微壓着脖子,說:“俞雙奕。”
馬上要扣上的結手一動又錯開,裴行硯低着眼,輕輕撥動他的尾發,又一不小心碰到他熱燙的耳尖......謝川身子一抖,瑟縮般偏了腦袋。
裴行硯:“哦,送的什麼?”
謝川憋着勁兒,他最敏感的就是耳朵,别人哪怕隻是在耳邊說句話都會很癢,更别說突如其來的觸碰,他怕裴行硯再不小心碰到,便催促道:“快點,怎麼還沒戴好。”
戴好後,謝川已然忘記裴行硯問的問題,裴行硯也沒再問,插兜漫不經心的欣賞起來,謝川的氣質很配,明明是溫潤的東西,在他身上就更顯清冷、貴氣了。
“喲,在這兒呢。”人未見聲先到,蘇随明眼裡漫着戲谑的笑意走來,身邊還跟着一個明豔大美女。
“緊趕慢趕,你小子終于是趕上了哈,還不好好答謝我。”蘇随明意味深長的拍了拍裴行硯肩膀,被裴行硯一根手指扒拉下去。
謝川不在狀況内,疑惑:“什麼意思。”他也突然意識到一些問題,裴行硯不是在老家照顧奶奶嗎,怎麼一下就出現在自己面前了?
“嘁,他肯定不會跟你說,為了趕上你生日回來的路途是多麼的坎坷。”蘇随明對謝川眨眨眼睛,無視裴行硯警告的眼神,故意繞到謝川旁邊,說:“機票、高鐵、火車票全部售罄,他就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接他,來回整整開了七個小時的車啊,我都差點錯過跟我女朋友的跨年了。”
在謝川還沒消化完這些信息時,蘇随明又開始為他的啞巴兄弟解說:“他現在肯定關着機呢,突然從家宴上消失,事後要被逮着興師問罪咯。”
“說完了嗎。”裴行硯冷着臉怼他。
蘇随明翻了個白眼,連連啧道:“真是塑料兄弟情,用完就踹......答應給我的東西下周我就要喲!~”
吐槽完美滋滋的挽着自己的女朋友潇灑離去。
胸口的玉逐漸熱起來,被體溫烘烤的,謝川難得有些不太能接上話茬,不知道說什麼,他看向裴行硯,剛好裴行硯眼睛也看了過來,平靜的,溫和的。
這靜得發沉的瞳,總能隐藏好一切的情緒,包括愛意。
裴行硯率先打破沉默:“你别聽他添油加醋的說......”
“你真的是從家宴中跑出來?”謝川打斷他的話。
裴行硯輕抿唇瓣,片刻,點了點頭。
“開了三個半小時的車?”
裴行硯隻緊盯着他的眼睛,沒有動作。
謝川撇開視線,他總是接不住這沒有什麼情緒卻壓迫着神經的眼眸。
“一個生日而已,至于......”
“謝川,我能追你嗎。”
未說完的話梗在喉間,毫無征兆轉變的話題使謝川的思緒強行摁下暫停鍵。
百轉千回間,謝川動了動唇,眼珠僵硬地看向裴行硯,腦子裡一萬個卧槽。
他說什麼?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我要答應嗎?......不是,我應該怎麼辦??
裴行硯看起來絲毫不急,明明應該緊張、怕被拒絕的人是他,此刻卻顯得那麼遊刃有餘、鎮定自若。
“我他媽是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