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指,快要觸摸上那片皮膚。
掀開的衣擺…隐秘的黑痣…
無數零星、碎片的記憶如潮水蔓延至腦海中各個角落。
月夜下的表白、戀愛的過往、溫熱用力的擁抱、難舍難分缱绻的親吻……
各種片段。
是他與謝川。
他擁有過,熱烈肆意愛過的謝川,即使記憶殘缺,但意識仍舊被牽動,被羁絆着。
最開始湧進心中的那股強烈情緒,此刻都有了解釋,謝川是他的男朋友。
裴行硯呼吸急促了起來,那隻手仍未落下,嘴唇輕顫,再次看向他時,凝聚了兩世濃倦的愛意泛濫。
化不開,無以言說。
但這些記憶中,還有一塊籠罩着陰霾,窺見不了。
“你…想摸?”謝川在裴行硯匪夷所思的行為下,試探地問出了這句。
片刻又覺得自己腦子宕機了,問出這麼個傻逼問題。
裴行硯沒有答他的話,思緒歸攏,收回了手指,暗着神色一點點地靠了過去,他半垂着眼睫,目光肆意地打量着謝川,距離近到細小的絨毛都看得清。
謝川忽地心跳加速,屏住呼吸,他僵住了,甚至忘記了要推開眼前的人。
他聽見裴行硯的聲音,是嘶啞的:“你不知道我是同性戀嗎,還這麼勾我?”
謝川臉色在很短的時間内變得紅潤,他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裴行硯聲音怎麼這麼好聽?
草了。
也忘記他喜歡男人這件事了,居然掀了衣服又問他想不想摸,謝川拳頭都下意識攥緊了。
為了挽回顔面般,半晌憋出一句:“他媽的不是你讓我掀衣服的嗎?”
“我也沒讓你扯褲子啊?”悠悠地調笑,裴行硯滾了滾喉結。
後方哐當一聲,似重物砸地,劈開了此刻暧昧又尴尬的氛圍。
齊陽右手提着謝川的外套,他剛從教室跑過來,病房門大開,一眼就撞見了匪夷所思的畫面,和堪稱調情的對話。
他石化了,以至于手中的礦泉水瓶脫落。
“你…你們…不是……我……”
齊陽覺得自己發現了驚天大秘密,沒有發覺謝川吃了蒼蠅般的表情,把衣服放在凳子上,機械地轉身走了。
需要消化一下。
謝川覺得傷口更疼了,咬着後槽牙瞪裴行硯:“你今天抽風是吧,逗我好玩嗎,齊陽那傻子不知道會腦補出什麼離譜劇情。”
裴行硯拿過他的外套,放到他腿上,沒有接話,隻微微挑眉。
謝川穿上後,又覺得自己的行為也有不妥,面無表情地說:“以後我會注意點,忘記了你是…那個。”
裴行硯始終沒有說話,隻是淡淡地盯着他,在心裡盤算着,如果現在做出了什麼過激的舉動,謝川一定會被吓跑,哪怕是上一世,也是他慢慢追着,引導着,才讓謝川喜歡上了自己。
所以,不能操之過急,但裴行硯又心癢難耐,男朋友就在眼前,卻什麼也做不了,又要重新追一次。
在醫務室休息了一會,打算回教室,但裴行硯卻領着他越走越偏。
“教室在另一個反向......你要去大門?”謝川疑惑。
裴行硯點頭。
“哦,那你去吧,我先回教室了。”說着就轉身往回走,下一刻手就被拽住。
“你跟我一起去。”裴行硯在謝川疑惑的眼神下,就這樣拉他去了門衛室。
裴行硯站在門口打了個電話,像是在等人。
謝川幽怨地斜瞪他,小學生麼,等個人還要拉個小夥伴。
但是他也沒走,闆着臉陪着。
很快,校門口停了一輛車,很熟悉,裴行硯已經跟門衛室的叔叔打好招呼,出校門拿了個袋子回來。
謝川沒問是什麼,他也不感興趣,就想趕緊回教室趴着。
路上,遇見秦瑛,她快腳步地走過來,語氣有些着急和擔憂:“聽說你被課桌砸傷了,有沒有大事,需不需要去醫院一趟?”
謝川搖頭:“沒什麼事,就擦傷,過幾天就好了。”
怕她擔心,把傷往輕裡了說。
秦瑛松了口氣,畢竟是她喊謝川去搬東西的,自己也有責任,聽他這樣說放下心,讓他們趕緊回教室上自習,又急匆匆走了。
拐角處是廁所,裴行硯又一次拉住謝川,将手中的袋子給他,“去換下衣服吧,還有兩節課才放學,這樣穿着不舒服。”
謝川是直接将外套拉鍊拉到頂的,雖然看不見血,也基本幹涸了,但他總覺得不得勁,也隻有忍着。
他有點驚訝,根本不知道裴行硯是什麼時候找人送衣服的。
也沒扭捏,謝川進廁所換衣服,現在是上課時間,裡面沒有人,他就沒有進隔間。
袋子裡的衣服是件黑色短袖,挺寬松,但瞅着有點眼熟,這玩意......好像是裴行硯自己的,還是穿過的。
為了印證這個猜想,謝川湊近衣服嗅了嗅,是裴行硯身上特有的清香。突然就覺得,這衣服有點燙手了呢......
門口,裴行硯随意往裡一瞥,就看見謝川低頭聞他衣服的畫面,他眸色暗了點,明明沒表情,卻仿佛在笑。
那件髒了的短袖謝川直接扔進垃圾桶,出來後,裴行硯上下打量着,謝川“啧”了一聲:“看什麼呢,打量小貓小狗?”
裴行硯笑笑:“還是這麼合身。”
聲音有點小,謝川沒聽清,“合身?那當然,我跟你差不多高。”
其實是有些寬大了,裴行硯的骨架比謝川大點,但某人可不想承認自己沒有裴行硯壯實,在身材方面,男生有天生的勝負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