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有魚沒想到一個有腿傷的人還能興風作浪,等她被完全桎梏時,眼中的訝異還未褪去。
感覺到溫盛離自己越來越近,姜有魚呼吸變得急促,眼珠子下撇,昏暗的環境裡,勉強能辨别出溫盛慢慢湊近的輪廓。
呼吸交纏,男性的氣息灼熱濃烈。
當他的呼吸拂過臉頰,姜有魚别開臉,斂着眼簾,冷淡開口,“對不起,我目前沒有談戀愛的打算,請你不要越界。”
套房寂靜寬敞,女人冷淡的聲音乍然響起,顯得尤為響亮清晰。
男生的身形明顯僵滞住了,維持着低頭俯身的姿勢,過了許久才澀澀開口,“是因為陳向川?你還沒從上一段感情走出來?”
姜有魚緘默。
頭頂落下一聲歎息,溫盛将她放下,拉開距離,伸手按了開關。
套房瞬間亮如白晝,不等姜有魚回話,溫盛自顧拉開門,一瘸一拐走出去。
關門時,他轉回身來,輕笑道,“我可能把你想得太随便了。”
姜有魚直視着他,明晃晃的燈光照得男生本就白皙的肌膚略顯蒼白憔悴,但那雙标緻的桃花眼依舊是不笑自揚的弧度。
“我也太随便了。”
溫盛撓撓頭,濃墨般的眉宇微微低垂,笑着繼續說,“我就是想逗逗你,想和你說話,想抱抱你,其實我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喜歡。”
男生的聲音越來越小,生怕從她嘴裡聽到那些嘲諷奚落的話,趕忙拔高聲音企圖攪亂她的思緒,“時間太晚了,明天還要趕車,我先去睡了。”
說完,他拄着拐杖倉惶離開。
姜有魚目送他轉過走廊拐角,心緒複雜地關上門,那天在如意餐館看到溫盛的第一眼,她就知道溫盛千裡迢迢追到月牙山的意圖。
十八九歲的男生,正是情潮湧動的年紀,一旦遇到新奇的人和事就會格外留意,自發地想要探索靠近,簡單來說就是新鮮感。
隻是這新鮮感能維持多久呢?
姜有魚無奈一笑,搖搖頭,她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感情絕非始于新鮮感。
——
天亮,姜有魚和景區項目組的人一一拜别,坐莊耀的車前往飛機場。
下山時天氣晴朗,天空萬裡無雲,漫山遍野的樹林,吹進車窗内的風仿佛都沁着山野的清新。
姜有魚昨晚睡眠嚴重不足,上車後就枕着靠背昏昏欲睡,莊耀時不時和李伯伯搭兩句話,催眠得很,旁邊坐着個沉默的傷殘人士,氣氛不太活躍,漸漸的就真睡過去了。
車子抵達飛機場,前座的人都下了車。
溫盛打開車門邁出一條腿,扭頭望向姜有魚這頭,發現她還在瞌睡,便想推醒她。
手伸到一半止住,靜靜地瞧了會兒她的睡顔,轉而掏出手機,輕手輕腳地把鏡頭對準她。
屏幕裡,女人歪着身子靠在車門邊,單手支着太陽穴,眼皮輕阖,呼吸清淺,陽光渡在瓷白細膩的臉龐上,生出玉一般的好顔色。
咔。
溫盛将偷偷拍下的照片保存起來。
這一道快門聲攪醒了女人。
姜有魚睜開眼的時候,溫盛已經藏好作案工具,神情不自然地揉揉鼻尖,故意擺出少爺架子,“終于醒了,快扶我下車,傷号行動不便。”
姜有魚将他上下打量一通,惡劣道,“某人不是說皮外傷不打緊麼?還需要人扶?”
溫盛臉色漲紅,眼睛飛快眨了幾下,氣勢弱了不少,“神仙受傷了也需要時間才能緩和,我一介凡人,起、起碼得幾天,何況我是為了救人才受傷的,如此英雄行徑,不該受你敬重?”
姜有魚看着男生生動的表情反應,忍俊不禁,“好吧,英雄,我扶你下車。”
莊耀已經把行李都拿到路邊,叉着腰邊喘氣邊跟李伯伯說話。
餘光瞥見姜有魚扶着溫盛慢悠悠地走來,他轉過身,笑着招呼,“姜老師,這幾天辛苦了。”
姜有魚客氣回複,“工作而已,拿了你們的錢,自然得盡我所能做到最好。視頻剪輯大概需要一周,完成後把初稿交給你。”
莊耀說,“有你在我還不放心嗎?”
說着,莊耀頓了頓,目光移向溫盛,“小兄弟,腿傷恢複得如何?”
溫盛大咧咧道,“區區小傷,不足挂齒。”
姜有魚揚起眉稍,好笑地睨着某個打腫臉充胖子的大話精。
莊耀對他豎起大拇指,“你是真正的勇士,我回去後專門給你做一面英雄牆,讓以後的遊客們都來瞻仰你,學習你大無畏…”
“咳咳,不必了。”溫盛尴尬至極。
姜有魚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李伯伯笑呵呵地說,“善良是高品質,年輕人要繼續保持。”
溫盛點頭如蒜,“我一直都很善良。”
姜有魚笑得更加厲害。
溫盛眉頭倏地皺起,摁住她笑得發抖的肩膀,牙齒磨得咯吱響。
莊耀輕咳兩聲,斂去笑意,正色起來,“那我就送到這裡了,三位一路順風。以後有機會來月牙山的話,我免費提供食宿。”
簡單道了别,莊耀開車離開。
姜有魚帶着一老一殘進站,李伯伯身體硬朗,不用她操心,反倒是溫盛這個瘸腿到哪兒都得要她幫忙,折騰半天三人才順利登機。
——
姜有魚挨着李伯伯坐,溫盛與她們隔了兩排,隻能拉長了脖子看她倆說話,委屈得不行。
李伯伯特意回頭往他那邊瞄了一眼,剛好撞見他探頭探腦張望姜有魚的舉動,兩人對上視線,小夥子神情尴尬,慌忙坐回去。
“小魚,你跟他還沒動靜?”李伯伯轉回身,看向身側正在查看視頻文件的姜有魚。
姜有魚疑惑,“什麼動靜?”
李伯伯壓低聲音說,“這個年紀的小男生可不會随随便便來山裡旅遊,連我都看得出他是奔着你來的。還别說,他長得挺俊,又高又壯,心腸還好,看着家境也不差,你将将就就得了。”
搞得跟催婚一樣。
姜有魚腹诽,轉而雙手捧着相機遞到李伯伯眼前,“您看,這是我前兩天在綠螢湖拍到的視頻,角度如何?構圖如何?清不清晰?”
李伯伯的注意力瞬間被視頻吸引,接過相機,低頭,看得格外專注,似乎早已将撮合兩人的念頭抛諸腦後。
視頻将整片綠螢湖都拍攝進去了,時間橫跨一天一夜,每個時刻的光線變化都被記錄下來。
同一個場景,因為光線的暈染,呈現出不同的意境。
清晨,絲絲縷縷的霧氣在湖面缭繞,草木經過露水的洗滌,透出了嫩芽般的清新光澤。
正午,平靜的湖面倒映出藍天白雲,連綿起伏的山丘拓在水中,是真正的水天一色。
傍晚,萬丈霞光穿過山川鋪在微波蕩漾的湖面,風吹過湖面,帶起成千上萬的金鱗,落日倚在山巒之間,美得壯闊。
李伯伯反複看了好幾遍,喜色浮上眼梢,“好好好,看來你已經參悟了光對攝影構圖的作用,你的悟性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