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眠按住風回雪的手臂,制止住她開口的念頭。
假惺惺地替她攏了攏鬥篷,風眠擡眸冷冷地盯着福甯,輕飄飄道:“郡主慎言!事關衛黎的國事,您還是不要輕易下定論,莫忘了雲家的先例!”
說完,她拉起風回雪,略略一福身,“回雪不宜過多吹風,臣女該帶她回去了,就不打擾郡主品戲的雅興!”
不待福甯回答,她和來時一樣拽着風回雪就走,風風火火地下了樓。
敢在郡主面前耍脾氣擺臉色,全京城恐怕也就風眠一人能有這個膽子。
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張揚嬌縱!
出了雨花閣,風勢一下子就變大了許多。
勁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殘枝掉落後随着風團在地上打滾。閣中的紅綢飄出窗戶,在空中交織糾纏,揚起層層疊疊的水紋。
風回雪好似才回過神來,極慢地眨動一下眼睛,面露疑惑地問:“福甯郡主方才說什麼公主?還有長姐提到的雲家又是怎麼回事?”
風眠出門就放開了她的手腕,踮着腳眺望遠方風家馬車的方向,聞言不鹹不淡地睨了她一眼。
“你從來沒有聽過惜和公主?關于她的下落和死活,各國衆說紛纭,沒人知道真假。”
“惜和?”
一身雪青色衣裙的女子微微歪了腦袋,臉上的不解之色更加濃重。她渾身籠罩在厚實的淺白鬥篷下,毛茸茸的領口襯得人十分嬌弱可憐。
上下打量風回雪一番,風眠繞着人轉了一圈,緊皺着眉頭,“啧,性子膽小懦弱,對世事時局又不清楚,真是丢我的臉!”
見風回雪不為所動,也不知道是真不懂還是裝傻,風眠頓時感到氣不打一處來。
如果是福甯赢了她,她也就無話可說,可偏偏是風回雪這個不讨喜的蠢妹妹!
實乃人生之恥!
風眠沒好氣地輕哼一聲,“不用把惜和公主放在心上,她就算活着也沒可能了!至于你剛才問的雲家——”
風回雪的手掐緊了掌心,既希望她能吐出些有用的信息,卻又抵觸聽到雲家覆滅的過往。
有些傷疤不是時間可以治愈的。
和尋常相反,過得越久,她想要翻案查明真相的心情就越迫切。
風回雪正凝神等着風眠的下文,就見她的瞳孔突然一縮,整個人仿佛被什麼勾走了心魄。
偏過身子,風回雪順着風眠的視線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截樓梯和上面那人绛紫的衣角。
她緩緩地擡頭,目光撞上蘇煜含笑的桃花眼,耳邊同時響起一道溫柔的叮囑。
“雲家的事疑點重重,二位姑娘還是不要過多打聽接觸了!”
一陣溫熱的觸感覆上手背,風回雪低頭一瞧,腕間果然又多了一隻白皙的手,她無奈地暗自輕歎。
如此多來幾次,這手腕上怕是要多幾道淤青了。衛國皇室将婚期訂得并不遠,也不曉得淤青能不能在成親之前消掉。
風回雪指尖微微用力地捏了捏風眠的手指,提醒她注意儀态和身份。當人恍然驚醒時,她反過來拽着風眠的衣角,款款行禮,“參加清懷王殿下!”
“二位姑娘不必多禮!”蘇煜擺擺手,目光移向一襲雪青色的人影,“還未恭喜二姑娘定親!是本王的疏忽,來日必定備一份大禮!”
聞言,風回雪客氣地福了福身,“多謝殿下好意,臣女心領了,其實殿下不必費心!”
風眠咬了咬唇,眼神在二人之間打轉。
少頃,她突然問道:“殿下這是今日得空才來此地觀戲?”
“在路上碰見了福甯,就陪着她出來逛逛。”
寒暄之言被打斷,蘇煜隻能移開視線看向正在說話的女子。
頭頂上的探究目光消失,風回雪長舒一口氣。她退回風眠的身後,眼神不經意地瞟到一處不同尋常的地方,上面的圖案似曾相識。
風回雪的眸光漸深,習慣性地擡手撫摸鬓邊那串蓮花流蘇垂下的玉珠。待二人交流完畢,她睫羽垂覆,掩下眼底的暗光,不急不躁地和風眠一起目送蘇煜上樓。
馬車來的時機恰到好處,風回雪輕輕咳了幾聲,随口謅個理由說服風眠回了太傅府。
婚期将近,女兒家不宜再過多露面。于是風回雪終日待在臨水閣中,表面看起來是在老實地等着嫁人,暗地裡卻趁着府仆松懈時将信送了出去。
京城各處被重兵把守着,皇宮和祭壇添了一倍的巡衛。在此環境下,百姓非但不害怕,還都期盼着太子成親那日早點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