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正疑惑着,隻見侍女又在旁邊擺放起各種彩色墨。昭華公主那張獨一無二的瑤琴被架在不遠處的琴凳上,以另一扇竹制圍屏分開兩邊。
蘇霁意興索然地飲下酒,瞧了昭華一眼後又去看風回雪的空位。半晌,他輕嗤了聲,低語道:“故弄玄虛!”
侍女布置完畢,齊齊向上位的帝後躬身施禮,然後立刻退出大殿。
蘇微霜指尖敲了敲桌案,嘴角銜着自信從容的笑意,徐徐走向那張焦尾琴。
琴聲響起,純色屏風後的人影依舊若隐若現。随着樂曲的旋律,那道紅色的身影漸漸清晰,屏風上的薄紙也染上了點點墨色。
樂舞作畫?三國之中,似乎隻有自己國家還沒有人成功過!
衆人不由得來了興緻,齊刷刷地盯着屏風後的女子。
風回雪踩着琴曲的轉變規律,足尖跳躍旋轉,将精心編排的舞蹈一點點展現在世人面前,可謂是發揮得淋漓盡緻。
她的長袖時而在空中舒展,時而落在盛着彩墨的碗中,時而又有力地揮在畫布上。
原本幹淨潔白的紙沾染上各色墨團,又因她的動作而暈染開,逐漸形成了朦胧的山景。
琴音婉轉,舞姿卓越。衆人稱贊不已,隻有一人保持着安靜。
蘇霁一手支着腮,另一手舉着酒盞把玩,目光觀察着上面的細小雕紋。當耳邊響起衆人的驚呼時,他隻覺得吵鬧。
蘇霁輕蹙着眉頭,擡眼望向殿中央。
此時的琴音變得清幽深遠,似山中明月,透露着淡淡的凄冷;又似穿林而過的風,因樹葉的挽留而眷戀不舍。
殿中的女子輕輕回轉過身子,擡手又揮出一道水袖。火紅的綢緞在空中劃過弧度,落在紙上卻又不曾破壞它的畫面,傾瀉出的淩厲氣勢也瞬間變得溫柔。
風回雪收回袖子,手腕翻轉之間正要繪出下一步,擡眸就撞上蘇霁似有若無的打量。
隔着薄薄一層紙,他的目光依舊有如實質。
她唇角的弧度有一刻的僵硬,随即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暗道不妙。
過于投入其中,差點出了差錯。
她本就善于樂舞,每每随着旋律而跳時,她的那份淡定自若便是和真正的風二姑娘最大的不同。
方才沉浸于昭華的樂曲,她一時忘記了僞裝,嘴角的笑意格外張揚。幸好有屏風遮着,衆人才沒有發覺。
她恢複鎮定,手上的動作照舊穩而不亂。在樂曲的最後,風回雪借着展袖的時機将藏在袖裡的楓葉全部抛出。
紅墨在畫上落下最後一道印記,飄飛的楓葉也慢慢沾上了畫布。
曲音方落,畫作正巧完工。長袖垂落,從女子的頭頂上方緩緩而下。
風回雪撩開紅綢,勾着唇走出屏風的遮擋。她邊收起袖子,餘光邊觀望衆人的神情。路過蘇霁的坐席,她的蓮步微頓。
蘇霁瞧了她許久,眼底深沉莫測,似是突然又對她的樂舞有了興趣。
俊美的男子意味不明地輕笑出聲,舉杯一飲而盡。
大殿之上,風回雪不便再看。她行至昭華公主的身邊,相視而笑後一同向帝後施禮。
永順帝率先撫掌,連連命人将屏風擡近一點。待宮人把屏風移過來,他攜着皇後走下龍椅,步至畫作前。
隻見那紙上繪着秋日的山林,一條曲徑小路蜿蜒而上,它的盡頭便是滿目的紅楓林。方才灑下的幾片楓葉正靜靜地躺在山路上,提前修剪過的小巧葉子就仿佛是畫中本該存在的一部分,真可謂點睛之舉。
永順帝口中直呼了幾個“妙”字,轉頭對皇後毫不吝啬地誇獎她的侄女。
帝王開口,衆人自然紛紛附和。喧鬧了沒一會兒,華麗的宴廳中響起一道清冽的聲音。
“這曲子和舞都不錯,可有命名?”
風回雪循聲望去,瞧見熟悉的玩味眼神,她慌亂地垂了垂眸。此時,一旁的蘇微霜輕聲提醒她來回答,全然一副看戲的樣子。
形勢所逼,她無奈地款款施禮,擡眼直視着蘇霁那雙深邃的鳳眸。思慮過後,風回雪不緊不慢道:“此舞名——《與秋色》!”
與秋色相約,寄情于山林。與過往分别,寄情于東宮。
見蘇霁勾了勾唇,風回雪了然地揚眉,看來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衆人見狀一臉疑惑,眼神在二人之間來回轉悠。
太子和風二姑娘這是在打什麼啞謎?
少頃,還不等他們解開謎團,就見蘇霁恭敬地向永順帝施禮,揚聲道:“兒臣有一事,懇請父皇恩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