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警員倒了一杯溫水走到女孩面前,蹲下與她平視,溫聲開口:“你叫什麼?渴不渴?”
女孩瑟縮了下,但見面前的人長得好看,眼神暖暖的,便稍稍松弛了些:“玲玲,爸爸說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東西。”
“是的,”連睿廷看着女孩發白的嘴巴,和聲說:“但是爸爸有沒有告訴你,遇到壞人就找警察叔叔?這裡是警察叔叔的地盤,也是警察叔叔的水,是可以喝的。”
玲玲看了眼那邊穿着制服的警察叔叔,覺得有道理,遂接過水,咕噜咕噜一口氣喝光,捏着空空的杯子,露出個羞赧的笑:“謝謝哥哥。”
她把杯子還給連睿廷,膽子大起來:“哥哥,我爸爸是好人,不會殺人的。”
女孩的眼神怯生又懵懂,連睿廷心裡一片柔軟:“相信警察叔叔好不好?他們不會放過壞人。”
沒結案前他無法下定論,隻好指向女孩懷中的畫本轉移注意:“這是你的畫冊嗎?我可以看看嗎?”
“可以。”女孩把畫本遞給他。
連睿廷翻開夾着畫筆的那頁,一盆綠油油的滴水觀音還差幾片葉子,“是門口那盆花嗎?”
“嗯!”
再往後基本是所見即所得的東西,汽車,行道樹,花壇,房子,貓狗,中間夾着一兩副一家三口溫馨相處的畫面。
小孩子的感知做不了假,至少在女孩的筆下,鄒城應該個不錯的父親。
連睿廷在那張男人陪女孩玩積木的畫上停頓幾秒,翻過一頁,出現了不一樣的内容——一朵幹枯的玫瑰黏在紙上,旁邊是開滿花的魚。
“這是你摘的花嗎?”
女孩搖搖頭:“是爸爸送我的,爸爸說是從魚裡面長出來的花。”
連睿廷一頓,擡眸看向女孩:“是什麼時候送你的?”
女孩想了想:“上星期三,爸爸在外面吃完飯帶回來的,他說吃了一道長滿花的魚,下次帶我們一起去吃。”
連睿廷眸色微閃,拿起畫筆翻到空白的一頁,邊畫邊說:“叔叔很喜歡這張畫,我們做個交換好不好?”
女孩不明所以,歪頭盯着他的筆,眼睛随着畫面的豐富越睜越大,停筆的時候情不自禁呼出來:“是我!”
“對。”連睿廷豎起畫紙,“好看嗎?”
女孩點頭如小雞琢米,目不轉睛地凝着上面頭戴玫瑰花的自己,簡直比她本人還好看,“哥哥你好厲害!”
“那我用這張畫換你開花的魚,好不好?”
女孩隻猶豫片刻便答應了,反正爸爸會帶她去吃魚。
收好那張畫,連睿廷又陪女孩說了會話,直到omega冷靜下來回到女兒身邊。
他沒和對方交談,直接進入審訊室,鄒城已經在裡頭。
按照慣例提問,鄒城一一回答,從頭到尾表現出強烈的後悔情緒,所言與證據基本吻合。
審訊室一時陷入沉默,鄒城緊了緊交握的手,瞄向對面的檢察官,一個埋頭做着記錄,一個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那眼神幽深似海,藏着犀利的鋒芒,仿佛能輕易穿透人心。他不自覺低下頭,回避那道視線。
“最後一個問題,”連睿廷拿出那張畫紙,緩緩開口:“這是你女兒畫的畫,說源于你吃的一道開滿花的魚。
“上面這朵幹枯的花是保加利亞玫瑰,據我所知滿足這個想象的菜,隻有一家高檔會員制餐廳的招聘菜,玫瑰魚。”
“那家餐廳平均消費在兩萬以上,抵你兩個多月的工資,和你關系親近的朋友基本夠不到這個消費門檻,是誰帶你去的?”
鄒城瞳孔微縮,擱在桌上的手骨節泛白,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下,很快放置到腿上。
頭頂白燈散發微茫的冷意,他咽了咽口水,鎮定道:“這和案子無關吧,我我的私事,跟個有錢的老同學叙了下舊而已。”
“是嗎?”連睿廷語氣平靜。
鄒城猛然擡起頭:“對,警官,我已經認罪了,人就是我殺的,所有人都看見了,我真的是一時氣不過,我老婆是經曆不好,但也是我愛的人,哪個男人能忍得了别人侮辱自己的愛人,當時我沒注意下面的池子是開着的,不然頂多嗆一下……”
連睿廷指尖撥着畫紙一角,耐心聽他絮絮叨叨辯解一堆,等他聲音越來越弱,直至徹底熄聲,才淡淡開口:“我的職責是排除冤假錯案,自然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點,不是你主動認罪就萬事一了百了。提醒你一句,假供罪加一等。”
說完他便結束提審。
出來後那個omega再次圍上來,沒再像前頭那樣激動,一雙眼通紅含淚,小聲問:“他還好嗎?”
“挺好的,沒受苦。”連睿廷瞟了眼最初議論的警員,領着他走到外面無人的地方,遞去一張紙巾:“方便問下你過去的經曆嗎?”
omega僵硬一瞬,慢慢擦拭臉,看了看身邊的女兒,遲疑地說:“以前不太懂事,跟過些人……”
連睿廷沉思幾秒,沒為難他細說,隻問:“有鄒城公司的領導嗎?”
omega忽然瞪大雙眼,一個念頭沖上腦門,聲線因激動而哆嗦:“馮明清,是他,一定是他陷害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