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三緊蹙眉頭,眼藏心疼地看着連睿廷,摸到腰側的槍,動手的欲望劇烈膨脹。
滿是血腥味的空氣焦灼,繃着一根随時斷裂的弦,屋頂白熾燈将每個人的人臉照得慘白,仿佛一具具站立的屍體。
連睿廷盯着前方的木制箱沉默不語,拳頭将褲兜頂起狹長的褶皺,長而密的眼睫投下陰影掩住裡頭的情緒。所有人聚焦到他身上,等待這個檢察官大嫂表态,不在乎或者憤怒。
一聲輕笑戳破死寂,連睿廷重新把視線拉回來,舔了舔後槽牙,嘴角揚着無畏的弧度:“好一出招供。”
李惘眯起眼,狹小縫隙裡吐出毒蛇信子般的目光,“看來你對岑拾不過如此,這樣的話,你今天可不能活着從這裡走出去。”
上膛聲緊跟在他話後,一個帶着翡翠圓珠手環的男人朝李惘走了幾步,其他人左右環顧,在對方眼裡躊躇不定。
“你剛剛說岑拾善于折磨人?”連睿廷面不改色,“說來我聽聽,想着你即将被他折磨,死也死得痛快。”
在場人不約而同想到某些駭人場面,打了個寒噤,往後退了一步,唯獨手環男,眉心閃過一絲驚恐,握緊槍,仍舊毅然不動,等待李惘指令。
“吓唬誰呢?”李惘隻遲疑幾秒,朝手環男伸出手,槍還沒到手上,太陽穴先頂上槍口。
他斜眼看向先前沒怎麼注意的薛三,對方影子似的,悄無聲息就到他身邊。
啪嗒,上膛聲在耳邊炸開。
他放下手,剜着連睿廷:“原來早有準備,什麼時候檢察官能配槍了?”
“你猜?”連睿廷笑着反問,頃刻斂了笑,走到血窪邊緣,看着全身沒塊好肉的人,歎息道:“其實我隻是想帶走他而已。”
倉庫附近蹲點的人大概是檢驗信号接收器破解的信息,他做的事,沒想到間接害死了小奇。
隻是想回家打魚曬網的人,永遠回不了家了。
“你跟他什麼關系?”李惘語氣不善,太陽穴頂着上膛的槍,他一動不敢動,斜出大半眼白,“該不會是你安排的吧?”
“見過一面的關系,”連睿廷眼底爬上憂傷,眨了眨眼,神色如常地轉過身,沖那幾個瑟縮的手下說:“幫個忙可以嗎?”
幾人互相看一眼,又看向場上頂着槍的李惘,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抓你們那是警察的事,我不會搶功。”連睿廷補充了一句。
這才有兩人動了。
李惘大翻白眼:“有區别嗎?你回去一帶路,我們全死翹翹。”
連睿廷歪頭笑眯眯:“可我要是回不去,你們也得死翹翹。”
李惘想吐血,心裡把岑拾罵了幾百遍,眼看那具屍體離開,招惹岑拾和對上警方,兩種後果在腦子裡打架,橫豎都沒好下場,還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帶個檢察官下去,也值了。
他瞟了眼身旁持槍的薛三,擡起手示意投降,緩慢挪動步子,退向手環男,“别沖動,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做什麼。”
薛三不為所動,槍口直直對着他,手指扣上扳機。
李惘心顫個不停,盯着那個黑洞,小心吞咽着口水。腳跟撞上手環男的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走他手上的槍,擡臂對準連睿廷。
“砰——”
他的眼珠快把眼眶撐爆,寫滿不可置信,僵硬地轉身望向槍聲來源,意識最後隻剩岑拾冰冷的面孔和冒煙的黑洞。
“梆”人連同槍支一起倒地。
“惘哥!”手環男大喊,撲到李惘屍體前,手顫抖着撫上他死不瞑目的眼睛,咬緊牙關,沖岑拾怒吼:“你個瘋子,為了一個要害死所有人的檢察官,對惘哥下手,你對得起所有兄弟嗎?”
岑拾當即上了第二次膛,槍口對準他,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那你去陪他吧。”
兩聲槍響,他環視其他人,冷冷開口:“還有人替他叫屈?”
衆人鴉雀無聲,用眼神交流片刻,低下頭默不作聲。
岑拾等了幾秒,沒人出聲便收起槍,暗自呼出口氣,兜着忐忑的心,邁向連睿廷。
薛三睨他一眼,磕出子彈,把槍别回腰側束帶。
連睿廷面無表情看着岑拾走近,耳邊突然響起小奇的聲音“有機會請連先生去我家玩,浮潛撈珍珠”,那股興奮勁和期待曆曆在目,不住地沖擊腦子裡的某根弦。
他眼神一凝,擡腿重重踹向岑拾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