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不是錢,小舟,是一種調料。”胡爸一左一右牽起兩個娃娃,“走,胡爸爸帶你看看去。”
小區内的超市離胡家并不遠,拐個彎就到了。苗蔚正被奶奶扭在門前。老人手中的衣架子甩得呼呼作響,苗蔚扯着嗓子哭個不停。
“那桶星球杯你全吃了?我怎麼跟你說的,不能吃多了零食!”老人往苗蔚屁股上又來了一衣架子,“零食吃多了吃不進飯,早晚把你拉到醫院去!”
苗蔚隻哭,什麼話也不說。
塑料門簾後,苗蔚的爸爸一手握着酒瓶子,面前擺有幾盤顔色鮮亮的下酒菜,眼睛緊盯着一側的小電視,上面正放着世界杯賽的重播。
胡潼見好友遭難,哪有不幫的理?忙喊着“都是我吃的!”撲過去,挨了一打,登時就被打紅了眼,像狼一樣大嚎。
打到别家小孩,苗蔚奶奶尴尬得緊,道過歉,問明幾人來意,裝了一大袋子八角送給胡爸,還附贈一闆乳酸飲料。
胡爸的再三推辭,比不過苗蔚奶奶一套拍手跺腳、又瞪又嚷的動作。
“收下吧,收下吧。”苗蔚奶奶說,“你不收,我這臉皮不知道往哪兒擱,要是明天死了都還好,要是沒死——”
“好好好!”胡爸哪裡招架得住這一套,“我收,我收!”
兩個大人一個道謝,一個道歉,糾纏了許久才結束這場鬧劇。倒是三個小孩,一人捧着一瓶插了吸管的乳酸飲料,笑嘻嘻地喝起來。
程舟經這一鬧,早把剛才的不快忘了個幹淨,乖乖地捧着飲料跟人回家去。趁胡爸在玄關換鞋,他偷偷說,“謝謝你,胡潼,你真好。”
胡潼不僅幫他說出了自己的困擾,還請自己喝飲料,程舟十分感動。
“不客氣,你也還行。”胡潼愛聽好話,看程舟順眼不少。
程舟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們是朋友嗎?”
“是吧,是吧。”胡潼眼珠子一轉,“不,我們是主仆,這是比朋友更好的關系,要什麼話都聽對方的才行,你知道嗎?”
“好,那我們就是主仆。”程舟高興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指指她鼓鼓囊囊的口袋,“那個星球杯可以給我一個嗎?”
“當然!”
星球杯哪裡比得上媽媽爸爸的愛。胡潼深知有付出才有收獲的道理,抓了一把給他,假裝大度道,“你吃,你都吃,我剛剛已經吃了一桶了。”
在胡潼的想象裡,程舟應該捧着星球杯跪下給她磕頭,嘴上還得說什麼“謝主子的賞賜,奴才以後就是主子的人了。”
可程舟卻沒那樣做,隻是傻乎乎地看着她。
胡潼清清嗓子道:“你為何不跪?”
程舟像小鳥一樣歪了歪腦袋,“我為什麼要跪?”
“主仆就是這樣的呀。”胡潼擡起腳,“你還得跪下給我把涼鞋換成拖鞋呢!”
程舟恍然大悟:“哦——”
“潼潼!”
胡爸來看這兩個小家夥聚在門口做什麼,正聽到這些話,拉住就要跪下給胡潼換鞋的程舟,氣得頭暈。
“你太過分了,小舟不是你的奴隸!給小舟道歉!”
胡潼不服氣地頂嘴:“不是奴隸,是奴才呀!”
程舟拉拉胡爸的衣袖,慢吞吞地說,“胡爸爸你别生氣,我是胡潼的奴才,不是奴隸。”
胡爸按住眉心,氣到極緻竟然笑了一聲。
他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跟胡潼解釋,“潼潼,不是這樣的,咱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主人奴才了,大家都是平等的。你和小舟應該是朋友,朋友就是可以述說秘密,互相幫助,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對方的人,知道嗎?”
“哦。”胡潼似懂非懂。
程舟摸出包裡的星球杯,遞給胡爸,“胡爸爸你吃,我們也是朋友。”
“謝謝小舟。”胡爸收了,話鋒一轉,“不過現在不能吃哦,馬上吃午飯了。”
程舟小臉一白,驚慌地問,“那吃了會怎麼樣?”
胡爸搓了搓他的肚皮,回答,“有可能會肚肚痛。”
不妙。
胡潼換好拖鞋,直起身,正對上程舟擔憂的目光。
程舟揪着胡爸的衣角,哭喪着臉,“胡潼剛才吃了一桶星球杯呢,我們快帶她去看醫生吧,胡爸爸。”
胡潼迎上胡爸疑惑的目光,心虛地咽了咽口水,幾番狡辯,最後得到一個下午不能去找苗苗玩的懲罰。
“我們不是朋友了!”
她氣沖沖地對程舟說,随後拖着絕望的步子走過客廳。電視裡的廣告念着:“男人的世界杯,女人的攻心計。”
原來電視裡說的也不完全對。
胡潼欲哭無淚地想:明明是“女人的星球杯,男人的攻心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