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姑娘家喜歡珠寶的真不少,展姑娘算是一個吧,天生喜歡金光閃閃的玩意兒,之前還在黃監查瓊林庫的時候偷偷跟了去。她不偷,也不搶,就想多看兩眼,奇怪得很。黃監也不當回事兒,她想看,就讓她看了。”
溫蘭殊噗嗤一笑,“那确實很有意思。”
在小黃門安排下,溫蘭殊來到一處屋舍,獨自坐了進去。他從領子下拿出兩條金跳脫合二為一的“項鍊”,睹物思人。
他知道了蕭遙的一切,可他依舊愛他。
溫蘭殊這輩子第一次吃到相思苦,好像原本的習慣被驟然改掉,你一直習慣的那個人,說走就走了,音訊斷絕,隻能依靠信物來思念。
以往讀閨怨詩,不甚了了,今時今日,方曉其中深意。
“長遐,今晚的月亮不是圓的。”溫蘭殊停頓須臾,說出了平時斷難說出的話。
“可我……好像有點想你了。”
溫蘭殊扯了被子蓋上,他想起昨晚一夜荒唐,事後感到失落,是蕭遙一句句勸着,說了很多肉麻的情話。隻要有蕭遙在,他身邊就是暖的,而他也不用戒備,睡得放松又坦然,再沒做過噩夢。
他側身躺着,讓金跳脫能碰觸自己的鼻尖唇瓣,如此,緩緩睡去。
·
展顔踉踉跄跄跑回自己的屋舍,這會兒大通鋪上,宮女俱已歇息,五顔六色的被子拼接在一起,時不時有人翻身。她的床鋪在角落,不知不覺已經被橫過來的腿擋了一半。
展顔把珠翠和傩面放回床頭的小櫃子裡,又小心翼翼把華服脫下來,不敢有絲毫怠慢,生怕損了明日無法表演。她疊衣服很快,放好後,就翻身上床,扯開被窩往裡面鑽,不知不覺碰到了旁邊宮女的腿。
“哎呀!”
那個宮女被她這麼一弄,醒了過來,驟然生氣,翻過身去,那表情不耐煩極了,片刻後陰陽怪氣道:“喲,這不是黃翁的愛女麼?跟了人家内侍監,幹嘛不去人家家裡住,還跟我們睡大通鋪呢?咱這地兒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喲。”
“去!”展顔脾氣也不好,“我瘦,我睡自己這塊兒褥子就能躺下,不像你,越發圓潤,晚上伸出那條豬腿,就知道搶我的地兒,我看這大通鋪是容不下你才對!”
倆人吵架壓着聲音,展顔做人就是這樣,你給我不痛快,我也讓你不痛快。
“喲喲,還沒攀上高枝,就傲氣成這樣?我看,你别覺得自己會多神氣,唱個曲兒而已,真把自己當孫尚香了?”宮女支起上半身,譏諷道,“有些衣服穿穿就好,别真覺得自己配得上。”
展顔白了她一眼,“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說我配不上?有些人想穿上都穿不上,想要機會都沒有,還有臉來說我配不上。”
“你……”宮女不敢怒吼,隻能壓低嗓音,“你以為陛下能看得上你?”
展顔微微一笑,“我管他看不看得上,我就是想穿好看衣服,想唱曲兒,你管得着?你别是嫉妒呢,我有機會能去唱曲兒,能穿那麼好看的衣服,可你沒有,你想唱都沒人聽沒人理呢。”
倆人的大戰一觸即發,展顔握住想要朝自己伸過來的拳頭,“你把我打破相也輪不到你哦。”
宮女見吵也吵不過,打也打不過,隻能罷手,繼續睡覺了。
展顔躺在床上,等一旁宮女鼾聲如雷,在心裡愈發煩悶。明早起來眼下肯定又有烏青,得多加幾層粉掩蓋,那有規律的鼾聲讓她心煩意亂,翻來覆去,氣得給了那宮女一拳。
她整宿整宿睡不好,說過要換間屋子,無奈遲遲未果。
說我不配……展顔越想越氣,我憑啥不配?我長得好看,還會唱曲兒,誰見了不說這姑娘伶牙俐齒?她隻是地位不穩,不敢貿然跟黃枝套太多近乎,你不能給人家帶來實際的好處,就沒本錢要東要西,現在想來,隻有明日好好表演,讓長公主或者皇帝高興,才能讓黃枝知道,她是有價值的。
我憑啥不配?權從熙武夫出身,能當建甯王,皇帝親娘還是半個龜茲人,照樣當皇帝,我憑啥不配?
她轉過身來嫌惡地看了打鼾宮女兩眼,又扮了個鬼臉,就沖着不想住大通鋪,她也得打起十二分的勁兒!
她隻想要一間自己能住的房間,好看的衣服首飾,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