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競射的地點設置在沙苑。沙苑有駿馬,前幾任君王都來此射獵打馬球,李昇好這點也不例外。身為大周的皇帝,他特别喜歡在如此一望無際的草場大興陣仗,然後圍獵一展雄風,要是能讓溫蘭殊高興一番就更好了。
為此甚至還帶上了太常寺的幾個樂班子,文武百官凡是官階到了的,都能随行過來,蕭遙借着韓紹先的關系,也能湊一湊熱鬧。
儀仗長如遊龍,旗幡飄揚,代表皇帝的龍紋旗幟在銮駕周圍矗立,宮女宦官圍着,溫蘭殊特許在李昇左右侍奉,因此蕭遙跟溫蘭殊大概差了二十步的距離。
于是蕭遙隻能聽韓紹先一張嘴叭叭個沒停,韓蔓萦頭戴幂籬,時不時回過頭警告他幾下,又握手成拳,看起來韓紹先再說下去,這個妹妹就要大義滅親了。
蕭遙拉了拉韓紹先的衣袖,“禦史就在一邊呢,咱們都安靜些。”
“嘁。”韓紹先很不爽,用手背擋了擋陽光,“天氣真好啊,長遐,你昨兒怎麼說走就走了,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蕭遙顧左右而言他,看着面前烏泱泱一大群人,腦海裡不知怎麼就回想起來溫蘭殊情難自抑,臉色潮紅,又咬着唇顫抖雙手喊他九郎的場景。
直到韓紹先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才反應過來自己很久沒說話了。
“你昨天該不會是去幽會佳人了吧?行啊你,真得意!”韓紹先握拳,給蕭遙胳臂來了那麼一下,差點就把蕭遙推下去,“說說呗,哪兒的佳人,讓我也去瞅瞅,然後我寫個詩,說不定她就能流傳千古了呢。”
“不用你寫詩也流傳千古。”蕭遙得意地挑眉。
“喲呵,有什麼佳人是我韓公子沒見過還這麼出名的?鳴珂曲哥們兒我都看了個遍,唯獨有一個沒看過……啧,真想見一見。”韓紹先摸着下巴遐想,露出一副癡迷的表情,“可惜伊人兒來去匆匆,連長什麼樣我都沒看到。”
“誰啊。”
“長遐你不在長安肯定不知道,那人叫绮羅光,西市鬥樂一曲《八聲甘州》技驚四座,偏這美人兒不露臉,帶着個胡人風帽,把臉擋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不過單一雙眼就夠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脈脈含情,朦胧秋水,長眉連娟,微睇綿藐,色授魂與,心愉于側……”韓紹先越說越陶醉,有時候炫耀别人沒有而自己有的東西就是這麼有優越感,盡管他隻是見過绮羅光并非擁有對方。
蕭遙徹底無語了,“你這還挺有文采的哈。”
“當然,小娘子們都愛聽這些。韓公子我也算是閱花無數,所以……你的那位佳人什麼時候給我見見?”韓紹先旁敲側擊,頗為好奇,壞笑着看蕭遙。
不過蕭遙依舊強硬,“那不行,這佳人不喜見外人……”
面前溫蘭殊死亡凝視,蕭遙隻能噤了聲,“更不想成為談資,還是個悍勇善妒的。”
“那你換一個呗,你這出身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哇,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她看不上你是她沒眼光!我哥們兒這麼好就該有更好的!”韓紹先氣急敗壞,怎麼有人敢這麼跟蕭遙拿喬?要是不挺直腰杆反擊,那還是男人嘛!
男子漢大丈夫怎能如此卑躬屈膝!
蕭遙擺了擺手,“罷了,你要是遇見個可心的你就知道咯,恨不得把他當心肝,怎麼忍心對他發火呢。”
韓紹先:“……”
韓紹先不是很懂,卻也覺得沒必要懂。讨好自己的人多了去了,他怎麼可能會去讨好别人呢!
隊伍到了沙苑,有司先去安置車駕,李昇在黃枝的攙扶下,緩緩走下馬車。山坡下有一片水草豐美的草地,今日因皇帝駕臨特地用錦緞圍出一片馬球場大小的區域,可以打馬球,也可以蹴鞠、圍獵。一般為了安全,皇帝不入山中遊獵,往往是将已經準備好的獵物放入步障内進行射殺,難度大大降低。
權随珠和韓蔓萦是兩個異類,她們在一大片的朱紫青綠中格外惹眼,穿的都是蜀錦做的緊身胡服,男人聚在一起談天說地互相吹捧,兩個女人倒是安靜,權随珠好奇問,“成婚後怎麼樣?”
韓蔓萦略帶害羞,側眼看了眼跟主司打交道的獨孤逸群,“喜歡,他人很好。”
這小夫妻新婚燕爾蜜裡調油的,倒教權随珠有些多餘了,“能遇見個知心人,很不錯。我就慘啊,在軍營裡天天被當牲口使喚。”
旁邊喝水的高君遂和戚徐行紛紛吐了出來,咳得臉都要紅了。
到底誰是牲口!
權随珠一個眼色,二人馬上顧左右而言他,“今天這日頭挺好的。”
“是啊是啊重陽佳節我都想賦詩一首了。”
韓蔓萦笑得合不攏嘴,“你也該有個着落了。诶,我記得,你是對溫公子有好感?要不多認識認識,然後熟絡一下?”
她是韓府千金,韓粲雖說和溫行在政事上屢屢對抗,不過細究起來,跟溫蘭殊一起喝酒品茶也沒什麼,畢竟少有人會去追究一個姑娘站哪個隊,而且她和溫蘭殊出身相近,沒什麼配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