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早知帝王不喜文武藝,學它作甚?
李昇一人在大殿裡,其實這天跟之前沒什麼不同,他一個人的時候多了去了,盡管可以召嫔禦侍奉,可他總忍不住拿來和溫蘭殊比較。妃嫔比溫蘭殊體貼,也有欲望,希望有更多封賞,以及更多權力,所以安撫她們也很簡單,皇後更是會協助管理妃嫔。
其實李昇的後宮倒是一片和睦,他不會過度寵愛誰,因為世間的人除了溫蘭殊,别人在他看來都一樣,要麼是想從他這兒得到點什麼,要麼是想害他,要麼兩者兼備。
溫蘭殊是區别于這二者的。
溫蘭殊什麼都沒要過,因為忠心是臣子本分,即便有一些無禮的要求也不會想着反抗,忠君嘛,都是這樣的。而且這樣的天才往往自小精神富足,又我行我素,不會去計較太多,更不會像常人一樣,拘泥于喜怒哀樂。
李昇當然明白,溫蘭殊在另一個世界,那是一個離他極其遙遠的世界。
他若想和溫蘭殊說上話,就必須剪斷溫蘭殊的翅膀,把對方關在自己建造的籠子裡。
李昇端起小幾上的杏仁酪,那是以前溫蘭殊在蜀中帶他出去玩的時候,經常買來給他解渴的。他現在是皇帝了,瓊漿玉液,新豐清酒,想要什麼都有,一碗杏仁酪還不是簡簡單單?
誰忘了都無所謂,為什麼溫蘭殊也忘了呢?忘了他曾經多麼需要他嗎?
李昇躺在床上蓋着被子,腦海裡全是溫蘭殊的身影,揮之不去,漸漸成了他的夢魇。得不到的憤怒和卑微哀求的無奈,漸漸醞釀成最濃的毒藥和春.藥,他更是說不明白,是什麼時候對溫蘭殊有那樣的想法,難道是肌膚相貼已經不能滿足與日俱增的欲.望了?還是說,他無比希望暢快淋漓的雲雨,能借助空前的結合來讓他确定,那人走不掉了,身上最深處已經有他的痕迹了?
一道驚雷猛然在天穹炸開,緊接着就是呼嘯狂風,吹得樹葉沙沙響。
雷響忽然纾解了李昇郁結于心的疑惑——
我是君,他是臣。
我為什麼要渴望他接近我?
明明,隻要我一聲令下,他為我死都不在話下啊……
李昇笑得凄切又癫狂,笑聲和風雨聲回響在大殿,教殿外的宮女和宦官都不敢吭氣。
溫蘭殊是他手裡的風筝,而不是猛獸猛禽,不需要剪斷翅膀,也不需要鞭撻,不為别的,因為君是君,臣是臣。皇帝也許會害怕擁有兵權的節度使,但永遠不會害怕文人,因為文人永遠生活在皇權的羁束之下,永遠。
次日風平浪靜,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文武百官在待漏院等待上朝,盧彥則更是天不亮就騎馬過來了。昨晚因大理寺那檔子事,許多官員湊在一起談論,風暴中心的獨孤逸群更顯憔悴,孤身一人立在廊下。
盧彥則昂首闊步走了過去,“獨孤,昨晚休息得怎麼樣?馬上就要娶妻了,最近是不是緊張得睡不好呢。”
獨孤逸群心想你明知故問,可真是陰陽怪氣,“不勞費心了。”
“我麼,我費什麼心。忙啊,整天忙得沒工夫處理别的,你的婚宴我可能去不了啦。”盧彥則拍了拍獨孤逸群的肩膀,“今日朝會,陛下肯定要過問此事,大理寺丢了重犯,好好想想怎麼交代吧,别好不容易抱上大腿,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重犯是誰劫走的,彥則,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獨孤逸群禮貌回以一笑,說着正了正自己的漆紗籠巾冠,将朝笏從腰間拔了出來握在手心,目視前方,剛好宦官手裡拿着門籍,一個個對人。
盧彥則隻好按照官階入列。
宦官數到後面,“太常寺少卿,溫子馥?少卿可到了?”說着環視四周,朱紫青綠,衣冠赫奕,蘭香盈院。此時從人群裡走來一位绯袍銀魚袋的官員,此人頭巾整齊,手持朝笏,在衆人目光下,不慌不忙踏着瑩玉石磚,走上前來。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