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蘭殊:“……”
也許是因為小時候經曆過饑荒,紅線尤其能吃,有時候比溫蘭殊還能吃。
“大饞丫頭,你這麼能吃,也就我脾氣好給你買東西吃,換了哪個缺德帶冒煙的,估計就把你扔了。”溫蘭殊進錦宴樓點完菜,和紅線選了個靠窗的座位。
“要不是我剛剛給你把錢要回來,你現在連點菜錢都沒有呢。”紅線抱着雙臂,大大咧咧坐下。
她野慣了,在旁人眼裡這是極為逾矩的話。好在溫蘭殊并不在意,從不會用規矩來束縛他身邊的小婢女。
溫蘭殊依舊是笑嘻嘻的,“哦那是呢,我家紅線真厲害。”
突然紅線煞有介事,“公子,我想好了,我不喜歡柳度了。”
溫蘭殊:“?”
眼看溫蘭殊就快驚掉下巴了,紅線解釋道:“他對你不好,仗着自己會玩樗蒲,就讓你輸了那麼多錢,我不喜歡對你不好的人,所以我不喜歡他。”
“啊?”溫蘭殊還在仔細思考,“不是,什麼?”
“他那麼有錢還貪圖你的錢,還不給你香囊,壞死了,以後我要是跟他相處,他反過來借着我的機會坑你,就不好了!我決定了,我不會再理他,公子,我們離他遠點!”
溫蘭殊:“……”
“那什麼,紅紅啊,不是他壞,是我賭技不好,人家赢了,這無可厚非,而且你不是之後又赢回來了嘛,這樣說起來,你比他更壞诶。”溫蘭殊試圖解釋。
“我已經決定了,公子,不用勸我。”紅線眼神堅定,堅定到就算饑腸辘辘也不動筷去夾眼前的水煮魚。
溫蘭殊哭笑不得,這丫頭還死犟,“沒事,不喜歡就不喜歡吧,男人海了去了,總能找到對我們紅線好,我們紅線也喜歡的。”
紅線得到了主君的支持,于是動筷悶頭幹飯,認真地點了點頭,“還要對你好,不能騙你,不能戲弄你。”
溫蘭殊噗嗤一笑,往紅線碗裡夾了個春卷,“為什麼?”
“因為你是公子,你對我很好,我不允許有人對你不好。”
紅線秉性純良,也正是如此,看了兩遍樗蒲就大體明白該怎麼玩。
心思集合于一處,萬變不離其宗,在這方面溫蘭殊不如她。
“這樣的話你就不能找有錢人了,有錢人沒幾個好東西。”
“你是好東西。”
“這個詞兒不是這麼用的……”
主仆二人回到家,已經是筋疲力盡。斜月沉沉,四下蝈蝈兒像是不知疲倦似的,叫聲此起彼伏。
“啊呀今天出來的時候沒跟何老說,他不會忘了給我收書吧?”溫蘭殊忽然清醒,“更深露重,要是不收回來今天就白曬了。”
他推開沉重的雕花木門,自兩遍遊廊到了院中,剛巧看見原本魚鱗狀擺在地上的書盡數被收了起來,整整齊齊摞在院中的梨樹和蜀葵旁。
何老在一邊分類目收藏,幾個婢女仆役一起幫着忙,但他們并不識字,是怎麼做到分類的呢?
這時後院過來一個少年,溫蘭殊一看便知是盧家的盧英時。
按照輩分,對方要喊自己一聲表叔。
二人之前逢年過節會看到,小男孩長得快,過段時間不見那個子就竄老高,已經到溫蘭殊下巴那裡了。
溫蘭殊不出聲,負手就這麼看着。
盧英時指揮着幾個人搬書,自己也搬起來,花花綠綠的絹帛囊着一卷又一卷的書,堆了好幾個小山。若非盧英時,溫蘭殊自己回來光分類估計就要分半天。
坐享其成的感覺自然不錯,溫蘭殊掩面笑了笑,等紅線想上前提醒的時候将紅線攔住,“别。”
跟同齡郎君比起來,盧英時說話總是甕聲甕氣的,包括使喚奴仆的時候,言語也溫和無比,不厭其煩,不會因為說好幾遍奴仆才會聽懂而氣惱。
有個小奴婢擡頭看見了溫蘭殊,立馬拉了拉盧英時的衣袖。盧英時一擡頭,瞬間變了遊刃有餘的模樣。
他這年十五歲,溫蘭殊在他這個年紀還有三年就中第。秉着拜訪前輩兼面對楷範的心态,他心髒咚咚狂跳,深呼吸片刻,擡起腳走了過去。
他手指不自覺地揪着袍擺,原本熨平的衣料被揉皺了也不在意,滿眼隻有沖自己打招呼的恍若散發着光芒的溫蘭殊,結果一個沒注意,腳尖磕上翹起的石闆——
忽然他感覺上半身失去控制往前飄飛與此同時腳像是被吸在地上一樣死死絞住,伸出去的手還在半空,結果整個人啪唧一下摔倒在地……
盧英時恨不得地上裂開個縫,掉進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