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行不喜歡左氏。
好像不是不喜歡,情感應該更複雜一點。
左氏集團是老牌珠寶企業,更是一個行業龍頭,隋行的公司和這種龐然大物相比起來,宛如小巫見大巫。
更重要的是,這種年代已久地位根深蒂固的豪門必然是有世交的,而左氏的世交是——江家。
頂級豪門江家,江卻塵的“江”。
當年江卻塵還是個錦衣玉食的豪門小少爺,隋行剛認識他的時候唯一能比得過他的就是自己的貸款,即使如此,江卻塵還是為了和他在一起硬是和自己的家裡鬧掰了。
寒冷的冬天,金貴的小少爺應該從來沒有感受過這麼刺骨的北風,雪白的小臉被黃昏晚風吹得通紅。
隋行記不清當時的事情了,隻記得他一本正經地給江卻塵保證:“江卻塵,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那句承諾被當時的晚風吹了很久,吹到現在早已是七零八落,隻留下了一絲令人感慨的痕迹。
“确實,”白令的聲音把他從回憶中拖了出來,“左氏的有點貴,換别的也可以。”
隋行有幾分不适感,白令的這句事實好像把他重新帶回了那個貧窮窘迫的少年時代,好像他無論怎麼努力都難以觸碰到江卻塵出生時就擁有的一切。
從隋氏上市之後江卻塵就一直在家了,隋行美名其曰養着妻子,其實很享受江卻塵的生活的一切都圍着自己的感覺。原來和自己有雲泥之别的小少爺也會為他洗手羹飯,這種認知帶來的爽感比簽了幾百萬的合同都爽大。
努力是有用的。隋行想。
而眼下白令一句“左氏的有點貴”再次讓他想起了他曾經和江卻塵的雲泥之别。
隋行淡淡地看了眼白令。
白令心思玲珑剔透,看隋行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不過白令并不知道江卻塵是什麼身份,更不知道隋行和江卻塵之間的那些差别及淵源。他一頭霧水,所以聰明地選擇了閉嘴。
“一個杯子而已,”隋行勉強扯了扯嘴角,“我買不起一個杯子嗎?”
白令:“。”
居然是因為這件事。
隋行見他沉默,後知後覺自己的不對勁。他煩躁地來回踱了踱步。不對,從江卻塵拿花瓶砸自己的那一刻一切都不對勁了,最不對勁的就是江卻塵。
江卻塵就是從那一刻變得冷漠、疏遠,看向他的眼裡要麼目無一切,要麼帶着淡淡的鄙夷和嘲諷,江卻塵不再卑微,不再溫順,單薄得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的身子在打人時卻能爆發出巨大的力量。
隋行腳步一頓,他覺得,江卻塵好像不愛他了。
不可能。
隋行很快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江卻塵不可能不愛他,江卻塵離不開他。這人知道自己的在外面朝三暮四都會忍氣吞聲,分明就是愛他到深入骨髓的樣子,怎麼可能說不愛就不愛了?
看來是跟外面的人學會了,覺得作一下就會拿捏自己,自己就會回心轉意。
可是他也不看看他自己多大了?小三十的男人——
想到這裡,隋行頓了一下,他再怎麼貶低江卻塵,唯有一樣他昧着良心也說不出口——江卻塵長得是真好看。
江卻塵的身型和長相簡直就是上帝精心雕刻出來的藝術品,像深海裡的海妖,像神話裡降臨人間的美神,走在路上和别人都像是兩個次元的。
抛去外貌來說,江卻塵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天天跟個小男孩似的耍脾氣鬧性子合理嗎?
想到這兒,隋行像是說服了自己似的,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他給白令說:“你先去買那個杯子,還有點事要你幹。”
他說完,絲毫沒發覺自己的語氣和給員工下任務的時候已經毫無區别。
他看着病房門,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記憶力變差了很多,他想回想一下和江卻塵的過往,卻絲毫記不起來什麼。
滿腦子都是江卻塵神情淡漠的樣子。
還有……
脆弱地躺在病床時的樣子。
呼吸輕得幾乎沒有,隋行看見的時候心率幾乎飙到了最高。
如果這是江卻塵用來挽回自己的手段,那麼……
确實有用。
……
買杯子需要一段時間,江卻塵的嘴唇幹裂了好幾個小口,思來想去,隋行還是去給他買了瓶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