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肖雨以為自己幻聽了。可是誰家幻聽能幻聽出來這麼一大串奇奇怪怪的話？所以一定是她瘋了！

不，瘋的不是她，是蘇陽。

“你說什麼？”肖雨眉頭擰起，不認識似的看着蘇陽。

明明都是漢字，怎麼串在一塊她就聽不懂了？

蘇陽的喉嚨都是緊的，心髒咚咚咚的都快要從嘴裡跳出來，被蕭老師那樣不明就裡地看着，更讓她緊張的什麼似的。

可是，她就是喜歡蕭老師啊！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尤其她喜歡的還是蕭老師這樣的人。她隻是向她喜歡的人表白了而已，如此而已。如果說錯，那她一定是錯在表達的方式不對，吓到蕭老師了。

蘇陽于是深吸一口氣，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很成熟很值得信任，雖然她的渾身都在止不住地顫抖：“我說，我喜歡你，蕭……晴。嗯……不是學生對老師的喜歡，也不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是……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種喜歡！你答應我好不好？我會好好表現的！我會考上最好的大學！不，你讓我考哪所大學我就考哪所！隻要你答應和我在一起，我什麼都答應你！”

肖雨像是被一悶棍打蒙了，她盯着蘇陽的嘴盯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剛才這張嘴開開合合說的那些話，都是對自己說的。但是……

“蘇陽，你在開什麼玩笑？”肖雨不願相信蘇陽是認真的。

她的學生，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對她這個女老師，有那種想法呢？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我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蕭晴，我真的是認真的！”蘇陽急着解釋，喊蕭老師的全名喊得更順溜了。

她一邊急着解釋，一邊慌張地去抓肖雨的手。

被肖雨更慌張地躲開，蘇陽不敢再造次，露出了受傷的眼神。

肖雨被那個眼神刺痛，手便沒有再往回縮。她咬着嘴唇想了好久，想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讓自己的學生對自己産生了不該有的想法。如果是她自己缺少邊際感，讓她的學生誤會了什麼，那她不是害了蘇陽？

肖雨覺得愧疚急了，她想一定是她先入為主地以為兩個人都是女的，走得近一些也沒什麼，而且這樣更方便自己對蘇陽的教育。但是，她怎麼能讓蘇陽誤會呢？她們都是女的啊！

女人和女人在一起……那是肖雨從來沒想過的事。而此刻，蘇陽逼着她不得不面對這件事的時候，肖雨隻覺得那于自己而言一定是滅頂之災。如果她爸媽知道了……他們會殺了她的！

而且，身為老師，對于學生，原本就有天然的優勢。她的學生喜歡上了她……這讓肖雨為自己感到不恥！她甚至覺得自己惡心！

那是她立志作為一生事業的存在，怎麼可能沾染上這種事？

“蘇陽，你聽我說，”肖雨努力地讓自己的語氣更有說服力，“你還很年輕，還沒成年，三觀也沒有完全形成。像你這個年紀的孩子，對人、對事産生奇怪的想法很正常。但是，老師希望你清楚一點，就是随着你的年齡和人生閱曆的增長，你對世界、對周圍人的看法是會變的，也就是說，等你什麼時候真正地長大了，你對世界對人的看法才是真正的你可以遵循的看法……”

“你嫌我幼稚對嗎？”蘇陽的聲音顫抖。

肖雨皺眉，怎麼感覺在對牛彈琴呢？

蘇陽急着道：“我喜歡你這件事，無論過去多少年，都不會變的！”

肖雨扶額，這孩子怎麼就聽不進去話呢？

蘇陽的語氣變成了哀求的：“你給我時間好不好？我知道你現在沒法接受我……可你别答應那個男的，别做他女朋友好不好？求你了！我很努力的！努力地讓你認可我、接受我——”

肖雨聽得心裡面難過起來，然而身為蘇陽的老師，她必須向蘇陽說清楚：“蘇陽，首先謝謝你對我的……贊賞。但是這種事不是你現在這個年齡應該考慮的，你現在應該把全付心思放在學習上。其次，我想告訴你，人這一生是要有自己的堅持的，尤其身為女人，這個世界已經對女人有了太多不公……所以，蘇陽，不要把心思放在虛無缥缈的感情上，那太虛幻了。隻有你自己強大了，甚至擁有自己熱愛的事業，你的人生才算是真正有了根基。至于其他的，比如感情，從來都不是人生的全部，而是錦上添花。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蘇陽似懂非懂，很認真地想了好一會兒，臉上終于露出了不那麼沮喪的表情：“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的心思都在事業上，對那個男的沒有任何想法！”

肖雨：“？”

你真的懂了嗎？

蘇陽已經急切地拉住了肖雨的手：“所以，我們一起努力吧！我會好好學習，考上最好的大學！會有一份熱愛的工作！會有成功的事業！到時候我就再追求你！你就不會拒絕了對嗎？”

這話初聽挺昂揚上進的，但是……行吧！肖雨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總比蘇陽現在就因為那些奇奇怪怪的念頭而失去理智的好。

一個十七歲的孩子的話，肖雨根本就沒有多麼當真。她今天這樣說，沒準明天就那樣說了。連明天她會有怎樣的想法都不一定，更不要說幾年之後，隻怕到時候她連“蕭晴”是誰都不記得了。

可是，七年了，那些過往的表白不僅蘇陽記得，肖雨也都清清楚楚地記得。因為與之相關的東西讓人太痛了，每每夢回，醒來時肖雨都會痛醒。

夢境散去，肖雨睜開了眼睛。心口的痛意仍在，周圍是昏黑的環境。

肖雨有一瞬的恍惚，她記得睡着之前,燈是亮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