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栾依舊恭謹作揖道:“宵明仙君,巫相昨日将他的玉佩扔出去,已被我悄悄撿回來,放置在他枕下了。方才聽你在屋外同巫相交談,我便知你是帶着玉佩來知會我,就尋了個空當出青林采藥,趕來見你了。”
但她從始至終沒有給從淵一個臉色,也未問起他是誰,想必是聽巫相講此人兇神惡煞,一來就不由分說掐他的脖子罷。
宵明沒有閑心同她細說,開門見山道:“仙栾,我們此番前來,确是将你的那枚玉佩帶來了。但是我有也件事想同你講。”
她将從淵如何在靈榇藥觀發現石膽這味藥材,又将小厮說起巫相售賣此藥甚久的話原封不動告訴仙栾。
“我們目前了解到的,便是如此,就看你現下知曉此事,還願意開啟觀旬之境與否不。我們下凡,僅僅是為了觀旬一事,如若你仍想進行,我們自會配合。”
仙栾愣了一瞬,旋即鄭重道:“宵明仙君,我相信巫相不是這樣的人。許是有些許誤會——但我為巫相所救,即便要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顧,也不願看見他在不久的未來遭逢不測!”
“請二位仙君開境,勞煩二位了!”
從淵本一直沉默着,倏爾笑了,懶懶開口:“既是你自個兒要求的,那我們便應了。”
宵明也并無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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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第二次觀旬。
寶山山腳,七羽村。
一女子身着淡黃小袖短衫,黑金束脖皮靴,腰上挂着小刀和一串金鈴,正在海岸邊低頭尋找着什麼,頭上簪着的青玉發钿時不時掃下一縷金線,晃過她的臉頰。
她身後跟着一個男子。高七尺,黑發如瀑,衣着幹練的墨黑腰佩浴月。他也跟着女子一塊在岸邊搜尋着什麼。
宵明在來七羽村之前,便同從淵敲響警鐘,令他将腰間的酒壺去了,别尋東西的時候還喝得東倒西歪的。
若是換作往常,這臭龍早便左耳進,右耳出了。
現下怎地如此聽他的話?
宵明心中甚是不解,但要事在前,就懶得深思其他瑣碎之事。
她在岸邊走了許久,一直未發現有用的線索,想着歇息一番,擡頭看去,卻倏地發現——十二三個衣衫褴褛的村民拿着棍棒,一臉兇煞,正向他二人靠近。
想來是她二人衣着不凡,又一看就是外村人,引起了村裡人的注意。
宵明決意先禮後兵,向前擺手解釋道:“諸位誤會了,我們隻是路過,并無惡意!”
未曾想,這些個村民根本不願聽她的說辭。
一個滿臉刀疤的大漢率先出列,嚷嚷道:“誰管你們是哪的人?弟兄們沖!把錢财和娘們留下,男的丢海裡喂魚!弟兄們接下來有的快活了!”
這七羽村還真是其貌不揚。小小的村落,流氓三四就一般。
但原則在先,宵明傳聲給從淵,令他切莫動用法術。
他卻充耳不聞:“仙君,恕在下不能。”
眨眼間,沿岸的海水俨然已湧入一汪血迹。村民七零八落躺在地上,有的眼珠蹦出,有的喉嚨被割破,有的橫屍岸邊,血流不止。
從淵緩緩蹲下來,盯着方才那個出言不遜的大漢。
這人被廢了雙腿,被迫直直跪在他面前,龇牙咧嘴的,甚是痛苦的模樣:“好漢……饒了我罷,好漢……我,我……再也不敢了……”
就宵明的角度,是看不清從淵的神色的。隻見他捏緊那人的下颚,疼得那人叫喚不得——“啊——啊!”
她來不及阻止,從淵已輕飄飄丢出一塊沾滿了血,軟綿綿的物什。
現下她能看清了。
還在岸邊動彈了兩下,軟癱軟癱的,黏在沙子上,就像一隻苟延殘喘的,被殘忍去殼的蝗蟲——人的舌頭。
“仙君,也是你配遐想的?也不看你是什麼雜碎。”
宵明疾奔他而來,心急如焚,想立即止住他:“從淵——!”
從淵充耳未聞,手起刀落,捅了足足八下,招招緻命。
血霎時噴濺得到處都是。
除開動用法術殺人,再加上這足足八刀緻命傷,從淵可真真罪不可赦。
宵明瞠目結舌,指尖止不住顫抖。
他頗為嫌惡地将那大漢一角踢開,從懷中取了塊手帕,懶懶擦拭手上的血漬。
似是知曉宵明的脾性一般,他自覺走至宵明面前,半跪下來,眼底瞧不出什麼情緒:“我知在凡間不能輕易動用法力,但這裡是幻境,想來是并無大礙。不過仙君若要怪,就怪我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