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是個中年漢子,瞧着木讷寡言,不像是會多話的模樣。他一直老實本分的做生意,本不是多話八卦的人。奈何上午那事鬧的實在是大,萬安鎮雖然地方偏,但民風還算淳樸,那漢子活了十幾年都沒遇見過這樣的事。如今見有人問了,破天荒的生出幾分分享欲,他壓低上半身,湊在身體耳邊小聲說道:“那攤子鬧出人命了!”
“什麼!”沈棠聞言一驚,手中果子掉了下去。
那攤主隻當她是被這事吓到了,并未放在心上,撿起掉的果子遞過去後繼續說。
“上午有個瘦高的男子抱着孩子來鬧,說他攤上的東西有毒,害了他家的小孩。我本來是不信的,對面那個賣木雕的已經賣了好些時日了,也沒見有什麼問題。可沒過多久那小孩就抽搐起來,抽搐的時候手裡還緊緊攥着個木雕。誰成想抽搐了沒一會那小孩就沒氣了。我離得近全程看的真真切切的,由不得我不信。”
“唉,那小孩真可憐,遇上這樣的黑心攤販,小小年紀就沒了命。”那攤主最後長歎口氣,感慨道。
“你怎知那小孩是真的沒氣了,也許隻是暈過去了呢?”沈棠下意識攥緊手中的果子,咄咄逼人的追問道。
“那瘦高男子自己說的啊,他家的小孩,他還能亂說不成。”那攤主被沈棠的語氣弄的不高興,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才疑惑的開口“你怎麼像是在同情那攤主。他瞧着可兇可吓人了,做出這樣的事也不奇怪。”
“他……”沈棠下意識想開口辯駁,想到不知蹤影的穆歲還是忍了下來,當務之急不是成口舌之快,而是弄清穆歲人去了那裡。
“那他人呢?”
那攤主已經察覺到沈棠的不對了,哪有人聽熱鬧問這麼仔細的。而且這姑娘神情焦急,怎麼看都不像是單純來買東西的。
中年漢子人雖老實,但不傻,再看向沈棠的眼中多出幾絲警惕。
我哪裡知道,你到底買不買,不買不要耽誤我做生意。”
“誰說我不買!”沈棠随手抓了幾個沙梨遞了過去。
那攤主見她買了東西,面色才又變得和緩。他接過沙梨用油紙包了好幾層,而後遞給沈棠。
“五錢”
他這明顯是拿沈棠當肥羊宰了,就幾個沙梨,那裡值得了這麼多。
沈棠對此心知肚明,但此刻她憂心穆歲,權當這錢是拿來買穆歲消息的。
“您知道那木雕的攤主去哪了嗎?”付了錢後,沈棠又問道。
“他……”那攤主本不想多事說的,但他才訛了對方一筆,猶豫了一番後還是開口道,“他嚷嚷着要報官,拉着瘦高男子去縣衙了。”
如願打探到穆歲的蹤迹,沈棠懸着的一顆心好似被浸在冰水裡,明明是正午最熱的時候,整個人卻從頭到尾都冷透了。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東市的,再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陌生的巷子裡。身後跟着的謝雲正一臉擔憂的看着她。
“我該怎麼辦?”她目光落在半空中,這話不知是在問謝雲還是在問她自己。
她原以為隻是生意上的糾紛,多花點錢總能解決的。誰成想,竟牽扯到了人命官司!
回想她到穆家後的種種,她不信!不信穆歲會做這種黑心肝的事,平白無故的害了一個小孩的性命。
可她孤身在此,無權無勢。單她一人不信,是救不了穆歲的。
該怎麼辦呢?她求助的目光落在謝雲身上。
“你覺得這事是他做的嗎?”謝雲冷靜的問。
“不!他不會做這種事。”沈棠毫不猶豫的回道。
謝雲驚訝于沈棠對穆歲的信任,他一直跟在沈棠身後,從頭到尾聽完那攤主的話後,心中并不能确認穆歲是被人誣陷,還是他當真害了人被受害者找上了門。
畢竟人心是最難看透的。
他心底并不認為穆歲是完全清白的,但他也沒傻到将這話說出口,而是安撫沈棠說道:“他既然是清白的,那縣令查清後自然會放他回來。”
“若……”
若是那縣令是個貪财糊塗的呢,那穆歲豈不就要蒙冤入獄,再難翻身。
沈棠話音一頓,并沒有将心底的憂慮說出口。
她像是忘了同趙三的約定,反而蒙頭朝着縣衙的方向走去。
一定會有辦法的,沈棠在心底給自己打氣。
她一定能想到辦法,救出穆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