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爆玻璃破裂後的碎片懸浮在兩人身側,折射出萬花筒般的光斑。
張清淼的指甲陷進裴琰滲血的肩胛,在重力場紊亂的嗡鳴中嘶喊:“為什麼幫我?”
裴琰踩碎某塊飄浮的混凝土,裂痕沿着虛空蔓延成蛛網狀。他眼尾殘餘的青灰血管突然暴漲,張清淼又看見他虹膜深處有數據流瀑布般墜落。
“我們大約…之前見過。”裴琰的聲音裹着電子雜音。
他們在下墜的氣流中穿過通風井,鏽蝕的鋼架似肋骨般掠過身側。
重力場突然劇烈震顫。
裴琰悶哼一聲,兩人重重摔進冷卻塔廢墟。
張清淼翻身時摸到滿手溫熱,發現裴琰心口處正在龜裂,血珠順着裂紋滲出後竟違反重力向上飄浮。
“你......”張清淼按住他胸前翻卷的皮肉,卻見那些懸浮的血珠竟組成了模糊的雙螺旋。
裴琰突然攥住他的手腕按向自己頸側。
在劇烈搏動的動脈下,張清淼摸到三個并排的芯片接口,其中兩個已經燒焦碳化。
“我記不清了,他們每周給我做記憶透析,”他扯出個譏諷的笑,“像清洗沾血的實驗器皿。”
冷卻塔外傳來無人機蜂鳴。
裴琰推開他踉跄起身,背後未愈的傷口甩出弧形血珠。
“等等!”張清淼扯住他破碎的衣角。
裴琰轉身時,月光恰好照亮他半張臉。
暗紅疤痕在左頰綻開妖異的紋路,右臉卻蒼白如新雪。這個割裂的剪影讓張清淼心髒驟停。
“我該走了......下次見面,”裴琰掰開張清淼的手指,燒焦的芯片接口蹭過他掌心,“想殺我,記得瞄準這裡。”他指了指自己太陽穴處跳動的藍光。
夜風卷走最後一絲血腥氣,獨留張清淼一人駐留在原地。
逃出實驗基地的張清淼不敢有一絲懈怠。他的左腿因為劇烈活動已經失去知覺,右臂的傷口正滲出熒藍色組織液,又是基因崩潰的前兆。
午夜的城市像具被解剖的實驗體,霓虹燈管是裸露的神經,廣告全息投影在雨中扭曲成哭臉。
他撞進街心公園時,驚飛了成群的電子鴿。
那些機械生物撲棱着合金翅膀,紅寶石眼珠掃描到他傷口散發出的生物電波時,突然集體發出警報尖嘯。
“閉嘴!”張清淼揮刀斬落領頭的機械鴿,零件與仿真羽毛混着雨絲墜落。
來不起喘氣的他跌跌撞撞地躲在銀杏樹洞裡,濕漉漉的苔藓頓時爬滿了傷口,給人一種麻醉的清涼。
樹洞的内壁上到處都是熒光塗鴉,某隻褪了色的卡通兔子旁邊潦草地寫上了“E區實驗體聯絡點”。
張清淼用染血的指尖觸碰兔子耳朵,暗格彈出一支過期五年的基因修複劑。針頭鏽蝕斑駁,他卻毫不猶豫紮進頸動脈。
接着張清淼脊背弓得像一隻瀕死蝦,銀杏樹皮被搔得簌簌脫落。修複劑的副作用初露端倪,虹膜泛起了與裴琰一樣的金綠,右手指甲也以肉眼所能看到的速度角質化。
他意識漸漸模糊了,面前的這個世界也開始歪曲變形。
張清淼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經曆一場前所未有的劇變,每一寸肌肉都在撕裂般的疼痛中重組。他想掙紮,想呼救,卻發現自己連最基本的呼吸都變得困難。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樹洞外傳來。一個身影迅速沖了進來,在看到張清淼的狀态後,立即發出一聲驚呼。
“天啊!”
那是個年輕女生的聲音,帶着一絲慌亂。她的動作很快,一把扯下外套披在張清淼身上,然後飛快地檢查他的傷勢。
“還能動嗎?”她湊近張清淼耳邊問道,聲音裡帶着焦急。
張清淼試圖開口回應,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扼住了一樣發不出聲音。他隻能微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無法行動。
女生見狀,立刻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她的力道很輕,卻讓張清淼感到一陣刺痛。他想要推開她,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已經不受控制地開始抽搐。
“别動!”女生急忙按住他的手,“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很不穩定,我得想辦法幫你穩定下來。”
說着,她從随身攜帶的背包裡取出一瓶淡藍色的藥劑。藥瓶上的标簽已經模糊不清,但依稀可以看到“生命維持液”幾個字。
“這是最後的儲備了。”女生一邊打開藥瓶蓋子,一邊低聲說道,“希望它對你有效。”
她将藥劑注射進張清淼的手臂靜脈中。一股冰涼的感覺瞬間擴散到全身,張清淼的疼痛感稍稍緩解了一些。他勉強睜開眼睛,看到女生正在樹洞内快速翻找着什麼東西。
“等等...你認識我嗎?”張清淼艱難地問道。
女生的動作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在昏暗的光線中,張清淼依稀看到她有着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龐,眉眼間透着一股堅韌之氣。
“我認識你。”女生簡短地回答道,“我是地下反抗軍的醫生安娜。我們老大傳遞消息讓我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