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九,文懋卿一衆已至上元郊外。大軍壓境,文孜夫焉能不知?
文懋卿見兩道邊有草屋,擡手示意衆人停下,下馬檢查。心中波瀾更甚,街道無人,雜草橫生,廢棄行囊卻比比皆是,冷清全無人氣。
她拆開行囊檢查,其中衣裝俱全,食糧卻無蹤影,一連拆開幾個,皆是如此情景。
文潆泓縱馬上前:“長姐,不過數裡便可攻城,為何忽然停下?”
“這附近你可有見到什麼人?”
“人?什麼人?這條路不是隻有我們嗎?”
這才是問題所在。
“你瞧見我們來時的小屋了麼?”
“見着了,有一些被廢棄的荒屋。”
“不是屋子被廢棄了,是住的人不能去了。上元如此繁華,之前郊野也常有人煙。獵戶、柴販或是遊商常在此活動。”文懋卿凝眉,“可我們一路趕來,未見一個百姓出逃,也未見一個百姓居住此地。”
“那這說明這裡很久都沒人來過了?那裡面積了薄薄一層灰哩!”文潆泓推斷道,“上元易主,大家不出來也很正常啊。”
“什麼樣的情形會讓百姓棄衣奪食而走?”
“齊王将他們趕走了?”
文懋卿上馬,拉着缰繩準備動身:“如果趕走他們,定是要此地設伏,那麼我們數萬之師前來,為何齊王竟不派人駐守攔截?”
“你是擔心有詐?”
文懋卿沒有說話,這是她最害怕的情況,奪儲之争卻牽扯到百姓,若引起民變,那将是三敗俱傷的局面。
“潆泓,你附耳過來。”文懋卿道,文潆泓雖不解,卻還是照做,隻見二人耳語片刻,末了文潆泓帶領數十人小隊四散而去,回來時擎火炬,拾幹柴,一把火将面前道路點燃。
火勢滔天,以摧枯拉朽之勢将路上雜草燒了幹淨,霎時間前方哔啵作響,一覽無遺。
“嘭!”“嘭!”“嘭!”火藥驚天動地,衆人身下馬匹受驚嘶鳴。
“殿下!”“殿下!”“小司馬!”
“我們沒事!”文懋卿大喊回複道,撥開面前的火藥灰燼與塵土,試圖看清身後隊伍的身影。文潆泓也牢牢扶住文懋卿:“長姐,真有埋伏!”
“不僅有埋伏,還打草驚蛇了。”文懋卿眯着眼睛,再次看向上元城皇宮的方向。
皇宮之内,天子寶座之上,文孜夫赫然坐着。
世家朝臣皆在,褚夫人在側位坐着,形銷骨立,褚安稷咬牙,拳頭緊緊握着,用盡全身氣力才能忍着不将佩劍拔出殺了齊王諸人。
“嘭!”“嘭!”“嘭!”
一切按照齊王安排行進,他滿意地眯起眼睛,不多時,殿門被寺人全部合上,諸世家驚異。
齊王道:“天子病衰,太女謀反,上元不可一日無主。幸,天子長子孜夫神智漸明,在諸王子王姬中脫穎而出,依守臣拙見,不如令王子代太女一盡孝道、二守職責。”
“你們也都聽見爆炸聲了,為了奪得天子之位,太女竟不惜以遠郊百姓為先驅攻城。此等禽獸之舉喪盡天良,還望諸位一同對抗反賊……”
文孜夫也不再裝作癡傻,冷冷看着底下衆人。有谏臣怒罵他弑父奪位,卻被齊王兵馬一刀斬下頭顱,一時殿内寂靜無聲。蘇大司徒氣急要罵,被褚安稷攔下。
齊王笑道:“大司馬好眼力。”他轉頭對褚夫人假模假樣地行禮又道:“想來這宮中,最能說得上話的就是褚夫人,不如由褚夫人為孜夫王子授印?”
褚夫人嫌惡睨他一眼,扶着桌角顫巍巍站起身來,元忠連忙去扶,褚夫人居然也沒甩開他的手,正氣凜然道:“老婦近日,聞齊王言,不得進食,氣力不足,望各位大人海涵。”
衆人驚駭,聽出褚夫人潛在控訴,不由暗自心驚。
“也不知後宮諸人,在齊王管制下,今後是否與老婦同樣寝食難安?”
諸臣騷動。
文孜夫聽出褚氏言下之意,是說諸世家皆有人質在他手中,他自認勝券在握,褚夫人再怎樣掙紮也無濟于事,何況敲打這些人也在他計劃之中,因而不作打斷,隻是階下世家心中逐漸防備起來。
吳兕痛恨齊王篡位,欲除之,卻發現文聿策身影,轉而相護,誰料一個不察文聿策轉身向殿内深處跑去,吳兕想到那裡有偏門可通往天子所在蕲年殿,便也偷偷率人潛去。
“齊王善兵,上元宮變,重整天子師為己用,”褚夫人滿意地看到世家臉色大變,又道,“好在天佑太女,早将天子兵冊掉包,集上元之兵力為太女師,齊王作繭自縛!”
衆人臉色驚駭,文孜夫坐直了身子,甩了個眼色,立馬有人前去查看齊王之師。
齊王怒斥,要去阻褚夫人,褚夫人泣血叫道:“齊王造反,不僅囚天子,還意欲控制上元世家,此時不誅,天子危矣!世家危矣!上元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