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見文懋卿臉上淚痕猶在，歎息拱手道：“絕不食言。”

文懋卿借送餐時機回到自己的寝殿，要與謝弢将衣物換回來。

謝弢看見文懋卿，面上閃過訝異，而後笑意盈盈道：“可惜，殿下明明已經有機會逃出齊王控制，兵不血刃便可南下，偏偏還是回來了。”

“你以性命為賭注，我怎麼會讓家主輸？”文懋卿已經換好衣物，遞給謝弢。

謝弢接過衣裙：“文懋卿，我還有什麼能幫你的嗎？”

文懋卿感激一笑，忽然想起生死不明的公孫一：“我聽聞詹子醫術了得，能否請他去公孫府看看？”

“可以。”謝弢點頭，迅速換好衣裙，行禮就要離開。

“謝弢！”文懋卿突然低聲叫住她，謝弢回頭靜靜聽她吩咐。文懋卿内心掙紮片刻，還是決心出言提醒：“二月廿六，不要出門。”

謝弢了然，事以密成的道理她不會不懂，心中頓悟文懋卿是冒着巨大的風險想救下他們謝氏一族，當即行大禮拜道：“殿下，保重！”

二月廿一，齊王以褚夫人之安危逼迫文潆泓夫婦輕裝南下，不得有違。夏官府司一支精兵聲勢浩蕩地随文潆泓夫婦離開上元，取中路渡淮水南下。

文書蓋有天子印玺，群臣止之無用。

二月廿二，文孜夫當庭責罰衛風失職，貶黜外宮門。當夜東宮、信陽宮、蕲年殿燈火通明，宮人稱，齊王遺失兵冊，找到者有百金之賞。

二月廿三，上元世家遭竊，好在除一些書冊畫卷并無财寶損失。簡家損失猶甚，簡舒下令重整府兵守衛，世家無不應和。

二月廿四，宮中傳出消息，文僑與文孜夫同住，齊王欲對文僑不利。陸家數人上書請文僑參加外祖父壽宴，被駁回。

二月廿五，宮中有鬧鬼傳聞。

“真的，漿人說水井後面的假山鬧鬼，時常有人聲傳出。”寺人本就小聲，此時更是壓低了嗓子，“他們都說最近宮裡總是多出許多屍首，是信陽殿禁軍死不瞑目拉人作陪。”

“莫要胡言，仔細被齊王知曉，一百條命都不夠你死的。”宮人道，又向四周打量，見四下無人才說，“方才的聲音說不準隻是拂動樹葉，我們快些打掃完便走吧。”

“這裡反正也無人看管，随便掃掃吧。”寺人道，二人皆是同意，隻将面上功夫做全便匆匆離去。

假山後一隻着寺人靴的腳踏出，那人身後還有一人，細細一看，卻是文聿策和叔齊君。

隻聽得叔齊君道：“我們本應放任太女與文孜夫兩相争鬥，王笙禦丞也從未鴻雁傳書，難不成王子真為太女而來？”

文聿策搖頭道：“先前文懋卿風光無限，我才想借齊王之力扳倒她，可如今他二人局勢已轉，若文懋卿此刻倒台，于我們而言并無益處。”

“唯唯，叔齊明白了，那是否要阻攔太女明日的計劃。”

“嗯。”文聿策應道，“我還需要時間，不能讓她南下。”

“……王子，”叔齊君跪下，“當日我們說好了，叔齊隻為王子籌謀，絕不傷我主君性命。”

“你已經投靠我，就專心為我籌謀，不可對她留有餘地。”文聿策神色不明，扶他起來，“我并非無情之人，隻要你有法子繼續困住她留在上元，我也不想她死。”

“叔齊君，季臻為我募兵，勝敗在此一舉。如果文懋卿南下發現我們募兵，她可即刻以謀反之罪處死我二人。先生，你想想勐平君，他打壓你這麼久，難道你不想勝他一次？”

叔齊君面色不虞，昂起頭：“叔齊明白。王子，按這個形勢，文孜夫遲早發動兵變，王子可借掩護往蕲年宮見天子，若能讓天子寫下傳位诏書……”

“現在還不是時機……”文聿策沉吟道，“昊蕉台上文孜夫的下場你也看到了，文懋卿頗有威望，朝中勢力又比我更甚。”

叔齊君點點頭：“若能在齊王式微之後，以清君側的名頭回上元，那就再好不過。”

“現在齊王手上有整個後宮人質，世家畏懼戕害天子的惡名，這才敢怒不敢言。”文聿策道，“若讓文懋卿出逃，諸侯世家有新主可依，未必不能一戰。”

文聿策向叔齊君一揖：“所以請先生務必困住文懋卿！不能讓她南下誤我大計！”

“我母妃……”見叔齊還是不肯應允，文聿策看出叔齊還是更偏向文懋卿一些，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她傳信于我，告訴我文孜夫實則是公子棄，自知難逃一死，因而用性命為我取得長姐信任，才換得我有力一争。就算看在母親的份上，請先生幫我！”

叔齊君耳朵軟，志氣高，正如勐平君所評“有智計卻無定力，善良有餘而丹心不足”。

他被勐平君壓過一頭，郁郁不得志時，文聿策趁虛而入捧高他，他一方面感念其知遇之恩，感動于其母子情深，另一方面又卯足力氣想證明他不輸于文懋卿麾下任何一個門客，因而為文聿策謀劃。

此時文聿策言辭懇切，他又于心不忍，拱手道：“叔齊定當竭盡全力。”

“多謝叔齊君，事成之後，你将是我門下第一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