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伸手擦拭那人臉上的血迹,哀傷道:“長吉,你們辛苦了。”
城牆下依舊有族人負隅頑抗,一個又一個人倒下,屍首層層疊疊,連宮牆之中的風都充斥着血腥味,刀劍相交發出的哀鳴一下下傳進他心裡,像是他四歲那年親眼見着的那場争鬥。
他親眼看着父親、母親、侍從、族人倒在眼前,穿着文家家族服飾的人将他和家人捉走。
“捉拿反賊!”齊王全副武裝,不知從哪個宮門騎着高頭大馬進來,振臂一揮,四門中又分别有禁軍前來。
話說衛、楊二人見秦逸,俱是一驚,不由對視一眼,隻是先前文懋卿吩咐他們無論何時都以救下天子為先,此時便也專心交戰,殺出一條入殿血路。
秦家雖滅,這些年秦夫人、秦逸暗中卻并未放松過警惕,一直暗中招兵買馬、從不懈怠,因而一時竟未落下風。他讓幾個人照顧秦夫人,自己站到最前去觀察局勢,試圖扭轉危機,牆下厮殺激烈,秦逸卻衣袂飄飄不動如山。
“長吉。”秦逸喚道,“你們先帶着姑母逃出去。”秦逸指着東正門,長吉望向東正門,齊王正在那裡守着,驚道:“那是主帥之門,如何去得?”
“相信我,快走。”秦逸道。
“大公子如何脫身?”
“我不會有事的。”秦逸露出哀戚卻堅定的笑意,又催促道,“快走。”
東正門雖是主帥所在之門,可齊王目的并非小小秦軍,又有掩護,出門之後對方軍力後繼無力,是最容易逃出去的方向。
長吉見秦逸堅定,也不再糾結,扶起秦夫人就要逃走,秦夫人此時卻掙開長吉手臂,道:“帶着我,你們要如何逃?若是連累你們,九泉之下我如何面對宗族之長?如何面對兄長?”
幾番推就,秦夫人終是将長吉勸走,正要轉頭與秦逸商量如何保住殘族之事,卻見秦逸眼神一緊,神色大亂。
“殿下?殿下……殿下!”秦逸忽然往前探身,目光緊緊鎖住在屍體中穿行的錦衣女子,失聲驚道,“别往那裡去!别去那裡!殿下!”
秦逸飛快跑下城牆,秦夫人甚至都不能抓住他的衣擺,她往那裡看去,果然是文懋卿。
“阿逸!阿逸!”
“殿下!殿下!”
秦夫人驚聲高呼。心中擔憂害怕交織,可她秦霜說過奉文懋卿為主,就絕不會置主君性命不顧,因而咬咬牙也往那邊跑。
“玉朗!”
“殿下!”
秦逸一把接住文懋卿往身後退去,右手執劍擋去幾個攻擊,齊王見文懋卿在此,更是下令:“反賊擒了殿下,不可姑息,給我殺!”
文懋卿目光一凜,知曉齊王對自己殺意大盛,帶着秦逸往衛風楊之煥的隊伍後躲。
“玉朗,讓秦家子弟回去!”暫得喘息,文懋卿被秦逸護在懷裡道。
秦逸一下子柔和起來,他緊了緊環住文懋卿的手,道:“逸已經讓他們往東門去了。”
文懋卿楞一愣,又道:“也好,那讓人假意乘車馬,将追兵引走也好。”铮的一聲,原來是秦霜趕來,打落了偷襲兵士的武器,楊之煥見狀,快馬過來斬其于人前,道:“殿下,去信陽殿中!”
“楊之煥,計劃取消!”文懋卿正色道,“信陽殿外都是齊王的人,不可暴露!”
楊之煥大驚,忙領命吩咐下去。
文懋卿三人則趁亂逃進殿中,方知文夔、褚夫人燈此刻都被帶到殿中。背對殿門的那人轉過身來,獰笑道:“長姐,玩得可痛快。”
“逆子!”文夔罵道,“予一人念你先天不足,待你優厚,沒想到你狼子野心,從幼時便觊觎王位!”
“父王,别氣傷了身子。”文孜夫桀桀怪笑,“孜夫知道,秦家狼子野心,長姐身為太女卻一再包庇,父王恨鐵不成鋼,竟氣得卧病在床。”
“齊王忠君,清君側,按照父王意願輔佐太女。誰知太女一意孤行,苛政猛虎,父王無奈之下決意另立王儲,太女得知,漸起殺心,弑父篡位,天理難容!”
“長子孜夫,靈台頓明,應箓受圖,除叛逆、順天意,繼位天子!”
文孜夫暢想着自己的計劃,看着文夔怒目更是興奮異常。
“逆子!逆子!”文夔怒,文懋卿從怔忡中回過神道:“倒是一出好戲。”
文孜夫一愣,大笑道:“長姐這時候還有看戲之心,孜夫佩服。”
“可惜孜夫沒有看戲之心,否則會知曉何為世事無常。”文懋卿道,“孜夫如今已經把禁軍換成了自己的人,屠戮天子師、囚禁父王。隻可惜齊王從密室偷出來的兵冊是假的,父王的禁軍依舊在,隻要父王一聲令下……”
“懋卿所言當真!”文夔眼神一亮,文孜夫卻大笑不止,譏諷道:“文懋卿,你當真以為我會相信你故布疑陣讓我拿到的兵冊是真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