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靜。
文夔摩挲着大拇指,良久道:“走吧。”
“走?”
“既然禦察司查不出季臻的罪,自然也沒有道理一直拘着他,也不能讓天下名士一直背着荊條吧。”文夔大步往外走,見文懋卿還愣在原地,回頭道,“怎麼?不想去?”
“多謝父王!”文懋卿大喜,急急跟随文夔出宮。
“元忠,催催領頭驅車兵士,快些,再快些!”文懋卿好幾次撩開轎辇的厚珠簾催促。
“殿下,外頭積雪難行,這已經是最快的腳程了。”元忠一邊小跑,一邊回複文懋卿道。
“早知道我就自己先過去了。”文懋卿道,探頭向前看看,又向後看看,長長的禦駕出行隊伍,也不知要耗費多久才能到季侯府。
“殿下,奴再為殿下催促宮伯一聲。”元忠依舊跑動着,有些喘氣。
“等等。”文懋卿攔下元忠,瞧他明明已經跟不上了卻還要為自己着想,不由有些心疼,“讓他們慢點吧,總歸不差這點時間。你年紀也大了,坐上車辇歇息會。”
位高權重的季侯吃點苦頭,哪裡會要了命?何苦要為了搶時間為難底下的人?
元忠知道文懋卿好心,感激一笑:“唯唯。”
于是禦駕慢了下來,仿佛要走到天黑。
事情尚未徹底安定下來,文懋卿的心總是很亂。她又擡起頭看向天空,仿佛要向天問一個答案。今日她救下季臻,真的是對的嗎?
這樣一個有決勝千裡之能,卻想着不必有一家之姓治天下的人,無論放在哪裡對天子、對華朝來說都會是一個威脅。她将隐患留在身邊,到底值得嗎?
還沒來得及想出答案,他們已經抵達季侯府,謝夫子隻身站在府邸前,背影孤寂卻挺拔。
“夫子!”文懋卿跳下車辇奔向謝遂南。
謝遂南回頭接住文懋卿,看文懋卿膝頭已經被雪痕洇濕,彎下身子為她掃去殘雪道:“仔細别着涼了。”
文懋卿三兩下抽去謝遂南身後的荊條摔在地上,看謝遂南作勢要撿起來,忙道:“懋卿不負夫子囑托。”
謝遂南身子一愣,文懋卿向他一笑,輕輕點頭,聽到身後文夔車辇已經穩當停好,方後退恭立一旁。季侯府門前衆人皆是恭敬等候,等着元忠扶着文夔下辇。
“臣等拜見天子,願天子福壽綿長。”
“兒臣拜見天子。”
“諸位愛卿請起。”文夔擡手,走到文懋卿身側朝謝遂南道,“謝夫子遠道而來,予一人未曾接見,是予一人失禮。”
“謝氏不敢。”謝遂南俯身一拜,“謝某聽聞臻兒犯錯,特來向天子請罪。”
“夫子……”文懋卿想說話,卻被文夔攔住:“夫子知道辭青所犯何事?”
“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無論是何罪責,都當由謝某一力承擔。”
“這麼說,謝家一定是站在辭青這邊?”文夔似笑非笑,
“臻兒雖并非我親生,但奉謝某如師如父,父教子,師教徒,天理如此。”謝遂南看了一眼文懋卿,“正如天子與太女一般。”
文夔手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伸手将文懋卿拉到身後:“哪怕他要反?”
“天子言重了,臻兒的秉性謝某最了解不過,他一生所求皆是天下安定,又怎會有反心呢?”謝遂南溫和笑道,“若是臻兒哪裡做的不是,還請天子看在他為華朝嘔心瀝血的份上饒他一命,謝某帶他回去歸隐便是,從此不踏入上元城一步。”
文夔面色鐵青,雙方僵持不下,文懋卿緩和氣氛道:“父王正是查明真相,前來還季侯清白的,請夫子放心,上元絕不會虧待有識之士。”
謝遂南向文夔和文懋卿行禮:“多謝天子,多謝太女。”
文夔大笑:“來人,還不速速将季侯府門上封條取下,請季侯出來?”
禦察司派來守門的兵士唯唯而去,一人手腳麻利地打開大門,進門尋季臻去了。
幾人在府門前試探之際,季臻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見着謝夫子在外候着,他驚喜擔憂交加,竟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不等他說話,禦察司的兵士裡有一人身形快如閃電,已經沖了上去,他手中匕首寒影跳動,直沖季臻心口而去!
可是有一個人比他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