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率先策馬沖出,按着先前記憶中的大概方位殺過去,見非着華朝戰服者便殺;主将勇猛,士氣大漲,亦全軍出擊大殺四方。
“文懋卿!”前方忽然有人大喊幾句,褚安稷心神大亂,一時不察竟被什麼東西擊中下馬,褚安稷胸口悶痛吐出一口鮮血,卻依舊挺着一口氣重新翻身上馬以免亂了軍心,隻是心中煩躁不安,不由又多受了些傷。
“大哥!”潆泓見褚安稷跌落下馬,慌忙回馬查看
“無事。”褚安稷道,“你速速通行!”
混亂之中潆泓道:“大哥,可否還留有誘敵的稻草人和捕敵的網刺?”
“有,隻是他們又中過此計,再用難勝。”
“不必勝,隻拖延些時間便夠了。”潆泓令幾人按照先前布置将網與稻草人藏在草垛,特意強調故意露出破綻;又帶了幾人砍了樹枝三三兩兩遠遠鋪在草叢中,等見谯蜀之軍也不對戰,徑直往褚軍方向引,反複幾次谯蜀主将不由生疑,停下派人前去探查,探子便将前方異常如實禀報。
主将笑道:“難道褚軍以為我還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來人!去将前方障礙清除,我們打個痛快!”
因而他停下遣一小支隊伍清理,隻是時間過去許久,還是隻清出面上的幾個廢網刺,這才發現潆泓根本沒有布下陷阱,隻不過想拖延時間,他又中了緩兵之計,潆泓此時早已通行。
見潆泓安然通關,褚安稷這才鳴金收兵,他低頭看先前被擊中的胸口,從衣領中小心翼翼拿出護心鏡。
說是護心鏡,但樣貌卻是上元城中世家孩子佩戴的長命鎖樣式,護心鏡已四分五裂不可複原,褚安稷失落歎息道:“是她又救我一命。”
本是件慶幸之事,卻被說出幾分難過,兵士不解,看向他手中破碎的長命鎖,雖他家境平平,也知這樣精美繁瑣的長命鎖一定是富貴人家中最得喜愛的孩子才可擁有的。
見褚安稷不說話,隻當将軍是舍不得家中人精心準備的長命鎖,便安慰道:“将軍,性命還在,日後長命鎖可以再吩咐匠人做的。”
褚安稷搖搖頭,這是她的長命鎖,是他的護心鏡,如今碎了就是再沒第二支了。
他苦笑道:“回去罷。”
而谯蜀這邊清理過後發現中了華朝緩兵之計,怒不可遏,直直跑到華朝營前數百米外大罵奸詐。
在家門口被挑釁,褚安稷一笑置之,褚安疆卻看不過眼,領雄師前去對罵,又與主将過招;谯蜀主将相比安疆上了年紀,被小輩下了面子,罵也罵不過,打也打不過,氣得兩眼一黑,昏了過去,谯蜀軍隊大亂,安疆趁勝追擊将他們趕了回去。
而文懋卿先前囑托公子逸和趙芥子辦的事也辦好了,二人帶着山虎和一衆占山為王的賊寇往褚營走。
趙芥子騎在吃飽喝足的馬匹上,問道,“你現在總該告訴我了吧,這些人為什麼死心塌地跟來了。”
“同為公主幕僚,喚名就好,不必公子相稱。”逸莞爾而笑,“你之前說,流寇為何拒山不降?”
“無糧食糊口,無房屋可居。”芥子沉思道。
“那他們為何不接受地方招安?”
“見識過諸侯拒斥、敷衍流民的好手段,哪裡還敢接受?說是善待流民,但也隻是讓他們以蒼穹為被,以米糠為食,這如何忍得?”
“今有一人,形貌粗鄙、才智疏淺,卻因朝中缺人得重用,賞良田美婢,四佾太牢、牲鼎簋鬲,你當如何?”
趙芥子似乎将自己沉浸在此境地想了想,皺眉道:“我自然不服要去争一争的,若他都能得此待遇,我自然不輸。”
逸聞言粲齒,又道:“王姬先前請山虎裝作流民上山,盡其所能做那五谷不分、四體不勤之人;如今戰事在即,逸領公主旨意前去招安,有心為國者皆可接受朝中編制,身強力壯者進兵士,老弱婦孺為後勤……山虎将成為第一個接受招安之人。”
“軍隊審查嚴格,怎會輕易準入?”
“說是入夏官府司,但王姬的意思是成立她自己的府兵,享國家俸祿,如此他們斷然不可能再踞山成寇。”
“原來如此!”趙芥子撫掌叫道,“回去之後,你可得好好謝謝王姬。”
見公子逸愣住,她歎氣道:“你沒想過王姬為何讓你獨自去做此事?”
趙芥子繼續道:“王姬是想為公子逸掙個名聲,有立足之地。”
逸不說話,隻低頭摸摸自己的玉珏,這塊玉珏是姑姑留給他的,承載着複興秦家的希望。可他厭惡戰争與流血,看淡功名利祿,便也存心違背姑姑的期待,隻将玉珏看作秦家的念想,是他的家。
他安心待在王姬身邊,借王姬之力護佑秦家族人,全秦家少主之使命。
這些年來,王姬請來先生教他和稚幽詩書、學琴作畫,上元世家公子的待遇他們别無二緻——
“你身為宮中公子,與他們平起平坐,何故自我輕賤?”文懋卿之言猶如在耳,原來她記得他曾經假裝的窘迫。
逸釋然一笑,現在他想,這塊玉珏,等王姬回來,就送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