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所有客房真的已經被全部包下,就等那謝家人來上元入住呢!”上元街上的人們不由被客棧老闆氣急敗壞的聲音吸引,圍着門口看熱鬧。
隻見客棧門口坐着一個相貌平平的粗漢子,粗布麻衣破破爛爛,露出大半手臂和小腿,一雙布鞋覆滿泥濘,已看不出原樣,真真是捉襟見肘。
那漢子道:“短視小兒,我與你賭,這間客棧是長王姬為等候我而非謝家而空置,你信是不信?”
“你這是哪的話?我這客棧明明是簡家奉天子之命留下的。何況連我們都沒見過當朝長王姬幾面,你一鄉下剛入城的莽漢又去哪裡見過她?”客棧老闆似嘲似憐,“我看你呀,估計是被騙咯!我給你一些盤纏,趁現在過了日頭正毒的時候,你快快回家去吧啊!”
“長王姬一定會來見我,你莽撞将我趕走,就不怕她尋我不到?”漢子道,“我家遠在諸侯之南,需得跋涉數月,到時候長王姬再想見我,可就難上加難了。”
衆人都是笑了,一人道:“這幾日上元有好多像你這樣的學子進城,就為了見謝夫子一面。他們離得近,到得快,可你卻诳我們是數月前動身而來,難道你不知道召謝夫子入上元的文書前幾日才下?”
衆人又是大笑,漢子也大笑,笑得比他們還要大聲。
衆人又是懵了,那客棧老闆問:“他們笑你說謊拙劣,你又在笑什麼?”
“他自然是笑你們看不明白真相。”一人在人群外高聲答道,圍觀之人也順着聲音給那人讓出一條道。
此人高額束發,錦衣佩玉,向漢子一作揖問道:“在下叔齊,既然兄台與我同道而來,不如先另尋住處等候時機,何必死磕此地?”
“鳳凰非梧桐不止,勐平偏信非此處不可,叔齊君擇良機而動,還是離去吧!”勐平君亦是坐着回禮,卻不再理會叔齊。
“這……”本來有信心能勸走勐平的叔齊不由怔愣。
“哎呦!”本來對叔齊有信心的客棧老闆不由失望,忙叫來一個小夥計,“你快快去告知簡大公子,就說門口來了個瘋兒,癡人喲!”
“長王姬,事情就是這樣。”瑜正給文懋卿梳妝,瑾候在身邊,将從簡家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告知。
“勐平君……”文懋卿目露精光,自語道,“現在九月十一,算上消息傳去南邊的時間,再算上他數月腳程,那他動身之日當是得知我頂撞蘇先生被彈劾的時候。”
“長王姬,他不是撒謊嗎?”瑜抽空問。
文懋卿擡眼對她笑笑,卻沒回答她,隻說道:“他這人很有意思,阿瑜,找身尋常人家衣裳,梳個尋常發髻,吾出宮見見他。”
“你怎麼還沒走?我的祖宗喂!”文懋卿一到就聽見客棧老闆哀嚎道,“好幾天了,你能不能挪個窩!”
勐平閉着眼睛靠在客棧門上,還是一動不動。文懋卿走上前,這時候客棧老闆看見文懋卿,便上前拱手歉道:“女公子,我們客棧已經被包下了。”
“我知道。”
甫一發聲,勐平便睜開了眼,他雖眯着眼,目光卻幹淨清醒,文懋卿回視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勐平朗聲而笑,起身道:“看來是時候沐浴更衣,面見貴人了!”
他想也沒想擡腳就走,文懋卿笑着跟在他身後,徒留客棧老闆留着原地摸不着頭腦。
勐平隻悶頭往前走,越走周圍人越多,直到看見勐平直接進了一家鋪子,文懋卿方有閑暇打量周圍,紅欄青瓦,别有一番風韻,擡頭一看,上頭正正有“莺台”二字。門口的公子女公子隻羞澀地朝她笑,也沒攔她,她也回以微笑,跟了進去,轉眼卻不見勐平身影。
内裡别有一番洞天。四五層樓邊緣有走廊房間,大廳挑空中置圓台,美人章台歌舞不止,下有伶人鼓樂吹笙,四周則是陶醉歌舞之人,兩人一桌,對飲成樂,正靠門邊有樓梯。
文懋卿看了看,大廳裡沒有勐平,于是擡腳上了二樓。她在走廊上可見間間都是門扉緊閉,看不見裡頭是什麼情況,甚至連裡頭聲音都是若有若無的,她又往外走,扶着欄杆往上看,更有三層,層層都是一樣的境況,隻偶爾幾個仆人悄聲走過。
文懋卿心中暗忖,這往上幾層怕都是供人休息的房間,也不知裡頭有什麼樣的達官貴人抑或是地痞流氓,冒然沖進去定然不妥。勐平君想要沐浴更衣後見她,那此時房間必是隻他一人,不如去問問仆從哪些房間剛要過水,如果隻有一間最好,多來幾間就在外面悄悄聽個聲響,也減少沖撞旁人的可能。雖然失禮,但情急之下,也隻能求得禮法莫怪莫責。
于是她走到仆從面前,先是微微行禮,又問出心中所想。那仆從掩面一羞,附耳過來指了幾間房。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問得那人不好意思,但得到想要的答案,她依舊謝過那仆從,塞了點刀币以示謝意。
待那仆從離去,她便找到仆從指過的房間,附耳上前,有的内間絲竹之聲不絕,有的則是男女調笑之語,惹得她面紅耳赤,有的寂靜無聲,她便推門進去,卻是空房。一間間搜過後,隻剩最後一間。
她伸出手想要敲門,卻又縮了回來,附耳上去,内間依舊是鴉雀無聲。
文懋卿心中生疑,怕又是誰給她下了個圈套。推開門,桌上有茶,留有餘香,她湊上去聞了聞,不由生疑,此茶乃蒙頂山綠茶,便是一般世家也難喝的上,這個勐平君真的是她想要找的寒族嗎?但事已至此,哪裡能說放棄就放棄?
屏門遮住卧房叫人看不清楚裡頭,文懋卿便停在屏風外頭。
“勐平君,某求賢若渴,願以重金相聘。”
裡頭無聲。
文懋卿又往前走了幾步,清了清喉嚨,更大聲道:“勐平君,某身側賢能空置,請君歸依。”
依舊是毫無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