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叙被喊懵,下意識地說着别打人,馬員外想教訓馬一片又怕打到符叙,雞毛撣子在半空中上下飛舞。
馬夫人陪着笑:“諸位神使見笑了!”
銀竹陪着搭話,沐葉啼感應到異常,轉身一瞧,果然看到一抹霞色薄紗隐匿于照壁,等到沐葉啼趕過去,已經沒有了蹤影。
白日裡相安無事,待到入夜,沐葉啼孤身守在院中,可惜烏雲蔽月,久久守候,等到謝卿打開房門,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
“你無需出來的,我一個人就行。”
謝卿不語,慢慢踱步到木槿樹下,拿出一道符紙,輕聲念着法訣,符紙在半空中化作一叢花瓣,像是一道白光,直直飄到了沐葉啼身邊,凝聚成一隻白色蝴蝶,在沐葉啼唇上輕輕落了一下,又扇動翅膀繞着他飛了一圈,最終落到了沐葉啼手腕落下,變成了他左腕上一枚蝴蝶圖騰。
沐葉啼右手撫上自己左腕,擡眼看着謝卿。
“你來的這兩天,他一直很想你;”許是覺得不妥,謝卿又補充了一句:“他想你想的心慌,拿道魂系住你,圖個安心。”
“好一個癡情的少仙君啊。”那人不知何時出現在照壁旁邊,面上半喜半惱的神色,倒像是來尋負心漢的俏嬌娘。
“燕小姐來的正好。”二人齊身走向燕語漣,周圍的事物卻漸漸開始扭曲。
“這不是專門來尋這位少仙君?怎麼敢來遲呢?”燕語漣後撤幾步轉過身,迅速出了院子,二人追出去,卻也隻到了大門外。
“真是狡猾。”
“不必氣惱,你瞧。”沐葉啼關上門,月光如瀑,謝卿恍然大悟,明白了院門上的玄機。
上面雕的兩位門神威嚴神武,不過有些地方刻意留了幾處凸起,月光照下,陰影成了另一副門神,惡面獠牙,兇狠異常。
“這便是鬼門神,迎鬼魂不迎生人。”
“那為什麼銀竹能進去?”
沐葉啼思酌了片刻,最終還是開了口:“她死過一次了,不過她自己不記得了。”
“什麼?”謝卿明顯有些不能接受,“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很久以前的事了,以後有機會慢慢說,先搞清楚這位的來曆。”
聞言,謝卿也沒有多問,轉而看向鬼門神:“這該怎麼進去?死一回?”
“這倒不用;”沐葉啼輕輕挑破指尖,擠出兩顆血珠,彈向鬼門神,“賞他們兩滴血。”
大門向着二人敞開,門内俨然換了一幅景色。
謝卿覺得荒謬,卻也隻能跟了進去。
院内盤旋着一大群渡鴉,眼睛發出幽紅的光芒。
“沐葉啼,你覺得這一位和華憫生,會是什麼關系?”
沐葉啼擺擺手:“恰好遇上了而已,有人幫忙動手,何樂而不為呢?而且和你弟弟在山裡那一回,她還有意幫我們,說明她并不是為了取我倆的狗頭。”
“有求于你?”
沐葉啼不甚贊同:“不僅僅是為了我,還有你,靈山腳下,那個傀儡估計也是她派來的;對于銀竹,她故意拿出扇子,編了一套故事想要亂銀竹的心思;至于符叙,我就不知道了。”
“能進靈山,說明并非鬼怪,甚至可能有仙緣,可是她為什麼和鬼怪沆瀣一氣?”
“謝殿主不妨猜猜?”一道女聲傳來,擡頭望去,正是燕語漣。
“燕小姐認得我?”
“豈止是認得你?我還見過你母親舒願前輩……唉!這樣說來,謝殿主還得稱呼我一句前輩呢!”燕語漣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發間纏繞着幾根紅線。
“燕姑娘如此神通廣大,怎麼會來這地界,為難一戶普通人家呢?多年前費力讓這家人供起你,還擺上藏風聚氣的法門,這家人的命格怎麼能承受得起呢?”
燕語漣下了樓,出門随手一揮,院裡刹那間出現八桌宴席,緊接着便是衆鬼從門外湧入,趴在桌上大快朵頤。
“這不是看着靈山的神都受香火,我卻孤零零無人問津,我一個姑娘家,心眼小得很!”燕語漣邊說邊笑,看上去有些瘋癫。
“自封為神?燕小姐好膽識!”沐葉啼誠心誇贊,燕語漣坐到一旁的小席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你們看看這院裡,他們生前,都是女人,窮人,甚至還有女嬰,世人隻祈求兒子來實現所謂的光宗耀祖,卻要拿女兒的命來換!有錢的人肆意妄為,窮人便要去死了嗎?這就是靈山庇佑着的人間,靈山的神做了什麼?他們什麼都沒有做!是我,讓她們在死後有了歸宿。”
“可,人死後,不是會歸于極樂麼?”謝卿一時不敢相信,一個個打量着一院的鬼魂。
“極樂?人間都是這樣的苦,哪裡來的極樂?”燕語漣動了怒,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杯子;“那日初見你們,墨宸軒其實早早看出了端倪,可是他是怎麼做的?他選擇隐瞞,替靈山保全顔面!謝殿主,你怎麼敢提極樂?你說的是哪些人的極樂?”
沐葉啼開口圓場:“燕姑娘所言不錯,不過馬府一家也并未有什麼大過錯,又為何會遭鬼魅侵擾?若是沒有燕姑娘的示意,她們應該也不會輕易妄動吧?”
燕語漣稍稍冷靜了一下,又換了個杯子:“它們是尋着鬼氣自己找到這裡的,我還沒來得及收服。”
“這便是了。”沐葉啼走近兩步,蹲下與燕語漣平視;“燕姑娘,我不否認你的做法,不過也的确有些偏頗;方才你自己也說了,孤魂野鬼,尋到一處容身之所,不想着安穩度日,卻選擇驚擾世人,如果燕姑娘收留的鬼中,有這樣的鬼,那豈不是适得其反?”
“這隻是你個人所言,每個人死後,我都會觀她生平,若是良善,我便護她,若是兇惡,我自會讓她魂飛魄散。”
“不過燕姑娘,是否考慮過,有些時候,你看到的不是真相,而是你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