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堪市,雅文區。
夏日正午,陽光炙烤着雅文區整潔的街道,空氣中彌漫着熱浪和塵土的味道。
街邊的樹蔭下,一個窈窕秀麗的女人正忙碌地擺弄着她的涼皮攤。說窈窕秀麗,着實有點謙虛。
她一米七零的高挑身材,膚如凝脂,領如蝤蛴,五官溫柔妩媚,怎麼看都是個大美人。
她的攤位很簡單,一張褪了色的木桌,上面鋪着一塊洗得發白的藍布,布上擺着幾個大碗和調料罐。桌旁放着一個鐵桶,裡面盛滿了涼水,泡着切好的涼皮,晶瑩剔透,像一條條柔軟的玉帶。
攤子前圍了幾個顧客,大多是附近的居民,有個認識女人的大媽,一邊遞上錢一邊客氣道:“纖柔,上午早早就出攤了吧?我出來買菜的時候看到你推着三輪車從家裡出來,好像還不到十點呢。你可真是不容易,少斌欠人那麼多錢,還完了嗎?你不會也在幫他還債吧?”
賣涼皮的女人,正是齊纖柔。
論長相,齊纖柔是堪市一等一的大美人。二十歲嫁給一個公務員的她,本來家庭幸福生活安穩,不想老公出差時候出車禍死了。
再嫁她選擇了一個家境優渥的生意人方少斌,不想這方少斌顧念兄弟情誼,做了一堆擔保,五年之内家底賠償殆盡不說,他自己也因為無法償付擔保額度,吃起了牢飯。
眼下,齊纖柔一個離婚的獨身女人,隻能自力更生。
齊纖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性子羞怯,再加上這些年日子不順,一時竟不知道回答什麼。
唯一清楚的是,再不掙點錢,她連飯都吃不上了。
所以隻能在幾天前推着三輪車出來賣涼皮。
好在,春天的故事後,全民下海,她自食其力,也不覺得丢人。
她朝這大媽笑了笑:“王媽,法院早判過了,我不需要幫少斌還錢。勞您費心了。”她抓了一把涼皮,放進碗裡,撒上黃瓜絲、豆芽,再淋上自制的辣椒油和蒜水,最後澆上一勺香醋。辣椒油紅亮亮的,蒜水白生生的,涼皮在碗裡顯得格外誘人。她用筷子輕輕一拌,涼皮裹着調料,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旁邊放了兩張小桌子,六七個小闆凳。齊纖柔把涼皮放在其中一張桌子上,殷勤道:“王媽,您帶着亮亮慢慢吃。我帶的有家裡的涼白開,需要喝水了叫我。”
王媽帶着孫子亮亮來的,如果不是孫子鬧着吃涼皮,她一把年紀,也不會大中午跑出來。
亮亮坐在小闆凳上,兩條腿一晃一晃的。紅油辣子裹着晶瑩剔透的涼皮,聞着就讓人流口水。他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筷子,腳卻不停踢着地上的皮球。
這是爸爸昨天才給他買的生日禮物,上面還畫着一個孫悟空,他愛不釋手,前一晚連睡覺都抱着。亮亮抱着碗吃了幾口涼皮,吃得興起,使勁踢了一下皮球。
骨碌碌……皮球快速滾到了馬路中間去。
亮亮急了,連忙把碗放桌子上,站起來跑去撿,涼皮碗一晃,紅油灑在了他的褲子上。他也顧不得,就是一個勁地往馬路中間沖。
一輛汽車正疾速駛來,亮亮卻渾然不覺。
王媽和齊纖柔都看到了駛來的汽車,兩個人驚呼一聲,不約而同沖向亮亮,可惜王媽實在年老反應慢,剛跑了幾步就摔倒了。
突然,一陣刺耳的刹車聲響起,亮亮的手剛碰到皮球,就被齊纖柔一把推了出去。
而齊纖柔,則被汽車撞了一下,當場暈了過去。
王媽抱起毫發無損的亮亮,和幾個行人紛紛圍了上來,剛要把齊纖柔擡起來送醫院,車上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對着衆人說:“别動她!”
王媽看車上的人下來了,頓時沒好氣:“人是你撞的,現在是死是活不知道,我們大夥都看着呢,今天你可别想走,必須趕緊把小齊送醫院……”
話音剛落,人群裡一個中年男子就揪住了這個年輕人的衣領:“看你人模狗樣的,開個車也不長眼睛,差點撞了孩子不說,把這姑娘都撞得沒知覺了,你今天别想跑!”
其他人也都圍了上來,對年輕人指指點點。
年輕人一臉焦急:“大哥,你先放開我。我是顧庭軒,你們不知道我,總聽說過我爸顧衍朝。這姑娘剛才隻是被車輕輕撞了一下,現在八成是受到驚吓,昏厥過去了,需要及時查看,防止她心肺休克。”
頓了一頓,他補充道:“還有,開車的人不是我,是我家的司機,他現在人已經吓傻了,連下車都不敢。你們放心,我不會不管的,我學過急救,先讓我看看這姑娘……”
中年男人狠狠看了車中呆坐的司機一眼,放開了顧庭軒的衣領。衆人吵嚷着:“你懂急救,那你快看看!”
顧庭軒蹲下身,伸手探了探齊纖柔的鼻息,還好,氣息還算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