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氪石太小了，對他的削弱也受距離的影響，蝙蝠俠真的想要傷害他，便不會隻拿這麼一點。

這場打鬥，沒有人想要下死手。

“B，你還是老樣子，總喜歡在打鬥的同時說教。”

超人裝模作樣的歎了一口氣，他太熟悉蝙蝠俠的一招一式，本來超人的格鬥大部分就是受蝙蝠俠的教導。

蝙蝠俠雙手交叉，抵消了超人這一拳帶來的沖擊力，然後近身，右腿猛地踢出。

“超人，那不是你的錯。”

錯，我能有什麼錯？超人一瞬間愣住，但是在下一秒便明白過來。

“我不認為那是我的錯誤，我已經從那場災難裡走出去了。”

在交身的瞬間，超人明顯感受到蝙蝠俠低沉的情緒，他實在不明白，幾乎所有人都會因為他在某一刻會突然情緒低落，每一個人都會莫名上前來安慰他。

但是為什麼要安慰我呢？明明我已經不再悲傷了。

超人不明白。

“我隻是想要世界變得更好而已，我隻是在尋找你的支持，B。”

超人知道這句話的答案。

他是不會支持你的……

“你知道我是不會支持你的。”

因為他是蝙蝠俠。

蝙蝠俠不會殺人，也不會贊同殺人。

殺人隻有零次和無數次。

如果一切都隻想用殺戮解決問題，那麼他和罪犯也并無兩樣。

這是布魯斯·韋恩為自己劃出的界限，他從未與誰說過，他其實一直期待着有一天他能站在法庭上，被人審判，被法律宣告他的罪行。

他将是蝙蝠俠抓住的最後一個罪犯。

當蝙蝠俠站在審判庭的那一刻，便說明世間再無罪惡，再也不會出現在小巷裡失去一切的孩童，再也不會出現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慘案。

他真的很期待那樣的幻夢。

蝙蝠俠不再與超人對話，在蝙蝠俠越發淩厲的招式裡，超人不得不将注意力完全沉浸在與蝙蝠俠的打鬥中。

超人格擋住蝙蝠俠襲來的匕首，沒有注意到腰腹處蝙蝠俠另一隻戴着指虎的手正一拳捶了上去。

超人感受到了疼痛，他一手捂住腰腹，另一隻手揮開，連忙從蝙蝠身邊退開，站在了陽光底下。

傷口正在好轉，但是恢複速度仍然受到氪石的影響變慢很多。

蝙蝠俠心知不好，即使在格鬥技巧上再怎麼壓制超人，他的體力遠比在太陽照耀下的超人消耗得更大。

要快速解決掉超人，必須要飛機上的紅太陽燈……但是在白天，紅太陽燈能發揮幾分作用就不好說了。

而且死射就在附近虎視眈眈，如果紅太陽真的抑制住了超人的能力，那麼死去的就一定是超人。

他做不到。

忽然，他感受到腳底的震動，爆炸聲沖破了層層建築，在他耳邊炸響。

這棟建築底下負三層處發生了爆炸。

他腳底的水泥正在不斷碎裂，對他來說，在碎裂的建築中保全自己是極為簡單的事，但是前提是隻保住他自己。

但是他怎麼可能對角落裡的那兩人視而不見？

蝙蝠俠猛地沖出，抓住即将從碎裂地面上滑落的安德的手臂，他試圖拽起安德，但是連他站立的那部分地面都開始碎裂，蝙蝠俠隻好用力，将安德向後抛去，即使代價是自己滑入坑洞。

他希望超人能幫把手，将那兩人送出這棟即将崩塌的建築，即使超人再怎麼想殺死他們，蝙蝠俠也相信着超人。

超人也确實如此，将二人護住，放在了空曠的地面。

勉強捕捉到超人向外沖去的影子後，蝙蝠俠的心放松大半，但是在下一秒，他眉頭又緊皺起來。

因為建築倒塌下墜的不止有這兩人，在這棟建築裡亂戰的人太多了，在意外突然到來的時候，他們隻能在半空中尖叫着，揮舞着自己的手臂，神情恐懼而醜陋。

蝙蝠俠在掉下去的同時掏出了自己的鈎槍，鈎爪勾住了頂端暴露出的鋼筋，讓他能在半空中飛蕩。

他抱住手邊的人，将他送去安全的位置，然後借着鈎槍向空洞中繼續躍去，再抓住一人，将他送回安全的地方……蝙蝠俠不斷重複着這行為。

超人也一樣往返，開始将墜落的人一一送回地面。

超人能确認他殺死的所有人都懷着相同的罪惡，他也知道現在在這棟樓裡的大多手上都沾染鮮血，但是總有人是無辜的，隻要這概率不等于零，他就沒辦法抛棄這些人，所以他不會見死不救。

但是總有人的生命是拯救不到的。

蝙蝠俠看着遠處一人，他的大腦被掉落下的鋼筋刺了個對穿，他能看到紅的、白的液體順着鋼筋飄灑在空中。

還有人被一塊巨大的水泥砸破腦袋，或者是摔落在水泥上，手骨被扭曲，甚至能看到刺出來的白色骨頭。

蝙蝠俠咬着牙，強迫早已疲軟的肌肉繼續運作。

他拯救了一個又一個。

直到，因為疲累，蝙蝠俠慢了一步，他與一條生命失之交臂。

他的鈎槍并沒有很長，隻差最後一點距離，他便能抓住那條墜落的生命，可是他慢了一步，沒能在還能夠得到的時候抓住他。

蝙蝠俠看着還在墜落的那人，下意識松開了鈎槍，他俯身，想要抓住那人。

他在墜落的過程中抓到了那人，将自己墊到了那人的身下。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時間已經來不及讓他安全落地了。

墜地先是感受到自己撞到了堅硬的地面，再感受到自己腰部的位置傳來一陣刺痛，然後一股悶氣堵住了胸腔，他止不住的咳，鮮血從他的口腔噴出，他不知道自己的肋骨斷了多少，但是，但是起碼，他救下了……

“這個人早就死了。”

超人緩緩飄落在蝙蝠俠身旁的地面上，他看着蝙蝠俠身上毫無生命痕迹的屍體，神情稍微落寞。

這具屍體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全身上下被包裹的嚴嚴實實，沒有任何地方暴露出來，如果不是他的，這也不怪蝙蝠俠沒有判斷出他早已死亡。

隻是這個失誤的代價太大了，蝙蝠俠因此受了重傷。

而且蝙蝠俠的盔甲阻礙了他的X視線，沒有外力相助，以超人貧瘠的急救水平也沒有辦法在不傷到蝙蝠俠的情況下搬動他。

超人凝視着蝙蝠俠，将屍體搬開的同時用身體擋住了下墜的水泥塊。

他看着蝙蝠俠嘴邊不斷湧出的鮮血，能看到因為疼痛劇烈起伏的胸膛，他似乎是第一次這麼直觀的看到蝙蝠俠的脆弱。

不是之前每一場戰鬥，蝙蝠俠都能永遠站到最後的嗎？

超人的臉上徒留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他的嘴似乎違背了他的心意，他隻能感受到它在不斷張合，聲音在建築倒塌的轟鳴中極為清晰，一字一句皆來自他内心最真實的想法。

“B，你看啊，人類實在太脆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