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狂歡,淩晨,連最後一個精力最旺盛的人也搖搖晃晃的離開了酒吧。
路西法又是孤身一個了。
盡管他整晚也和其他人一樣喝酒、談笑、打牌、唱歌,但他的神色絲毫不見疲态或醉意。
他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靜的把玩着一枚硬币。
直到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憑空出現在他的座位旁,“路西法,你應該回到地獄。”
路西法擡了擡眼皮,“不。”
西裝男的關注點和康斯坦丁不同,“你有沒有想過,你離開之後,天堂會發生什麼?父親會怎麼說?”
“我不在乎。”
“你離開後,我巡視了九層地獄,”男人繼續說,“走過了罪惡之囊,烈火沙地,狄斯城,七大環……極少數敏銳的惡魔已經感知到風吹草動,我提醒你,現在回去,一切還來得及。”
路西法這才露出厭倦的神色,站起身,向酒吧外走去。
男人緊緊的跟上,與他隻隔着一步的距離,“如果有人取代你成為地獄主宰,你沒有意見嗎?”
路西法嗤笑,顯然不以為然。
在他即将走出大門時,男人攔在他面前,“我是認真的。”
“阿曼納迪爾,”路西法直呼他的名字,“或許你沒有喝酒,但你醉的不輕。”
地獄之主輕蔑的說:“我不在乎誰想奪走地獄,我不要它了,但是有誰能這麼做呢?誰能做到?我在地獄每一層都安排了幾個大惡魔作為看守——真希望我曾經沒這麼敬業——它們會盡職的絞死每一個試圖興風作浪的東西。”
阿曼納迪爾看着路西法,清楚的認識到:也許他的弟弟已經在地獄裡做了幾千年的君主,但這份傲慢仍是一如既往。
“走吧,”路西法冷笑,“繼續巡視我的土地,你會發現每一個罪人、每一個惡魔依然戰栗臣服于我的名字:路西法·晨星。”
酒吧外的天空飄着小雨。
回想着地獄公爵克魯利提過的“一些有趣的小事”,阿曼納迪爾本想将之轉告給路西法。
現在,看着路西法固執的樣子,他也不想再多說。
他決定持續關注“這件小事”,必要的時候他會出手解決,用事實和路西法說話,對方自然會明白的。
他後退着走入雨中,在車流中舒展開背後的翅膀。
灰白色的、大的誇張的雙翼,灑下無比輝煌的光芒,幾乎罩住了半條街道。
人流卻來來往往,對此視而不見——他們無緣也無力看見。
阿曼納迪爾消失在空氣中。
“愛賣弄的家夥,”路西法對着小雨嘀嘀咕咕,“分明我的翅膀更好看。”
……
卡喀亞和康斯坦丁一起出現在半空中,向下方的草坪落去。
不同的是,卡喀亞及時調整身體,平穩落地,沒有像她的同伴一樣摔得四仰八叉。
她站在草坪上,打量着四周。
這裡很安甯,藍天白雲,青青草地,整齊分布在馬路兩邊的家庭住宅,一群小孩騎着自行車笑鬧着經過。
她們的前方是一堵長滿薔薇花的籬笆牆,背後是一棟小房子。
最可疑的就是她們剛才還在地獄,現在卻像是回到了原始社會。
“這是什麼地方?”她問。
康斯坦丁正罵罵咧咧的拍着風衣,随意回答:“應該是座小鎮。”
“小鎮……”
卡喀亞重複,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麼甯靜的地方。
她在賽博世界長大,那裡,高樓大廈擋住了天空,灰蒙蒙的空氣倒是挺像地獄,分布的像迷宮一樣的立交橋,亮瞎眼的虛拟廣告牌和播報聲無處不在。
她已經習慣了繁雜的光污染,猛地來到這樣的“小鎮”,像是掉進了簡筆畫的世界裡,感受和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突然穿越回古代沒區别。
康斯坦丁皺着眉說:“我們一定是被拉進‘詭域’裡了。”
“詭域?”
“‘詭域’是大惡魔的精神世界,在詭域裡,它們的力量會變得無比強大,換言之,這是它們主宰的地盤,它們把人拉進詭域,就是為了讓人類産生恐懼,玩弄人類,它們可以随意修改詭域裡的一切。”康斯坦丁解釋。
卡喀亞的腦子裡也響起系統愉快的通知,“家人們,我們對‘地獄管理中心’的入侵觸發了看守惡魔,請在它殺死你之前消滅它。”
“有多少惡魔?怎麼消滅它?”
“這需要你自行探索呢。”
而康斯坦丁在一旁說:“惡魔肯定會來找我們,它們沒有多少耐心。隻是……”
“隻是?”
他坐在草坪上,撓了撓頭發,猶豫片刻,宣布道:“我沒有解決它們的能力,我的魔法在地獄裡發揮不出來,把蝙蝠摩托拉過來更是耗光了我的魔法沙,明白嗎?我現在不比一個普通人更有用。”
“可我從來沒說過要指望你呀。”卡喀亞點明。
“哈哈,是的,你别想……等等?什麼?”
“我從來沒說過要……”
“你瘋了嗎?死孩子!哦,對了,你一定不知道我吧?我是康斯坦丁!世上最強的大魔法師!你對詭域一無所知,你需要我的幫助!”
“我是卡喀亞,我不需要任何人幫助。”
“你在故意氣我嗎?”康斯坦丁有心展露一手,“告訴你,哪怕我沒有使用魔法,也能看出你的來曆。”
這算是康斯坦丁與生俱來的一種能力:
隻要他想,他可以看到其他人的“身世”,看到任何人道貌岸然的外表下隐藏的“所有内幕”。
很大程度上,這種“看透本質”的能力也是他憤世嫉俗的原因之一。
他盯着卡喀亞,動用了這個天賦。
接着,連續不斷的畫面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一座下着雪的城堡”,“一雙毛茸茸的白色翅膀”,“一把咔咔作響的剪刀”,“一個小嬰兒的歡笑聲”……
他的神色從氣惱到迷茫,從迷茫到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