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上十點發來幾張天高雲淡的果嶺照片,好像和陸琛在高爾夫球場,問我醒了沒,要不要去玩。
房間裡的窗簾厚重又遮光,屋内伸手不見五指。我下床把窗簾拉開,明亮的光線傾瀉進來,但天空陰沉沉的,沒雲,沒他發出來的好看。
可能是因為現在已經下午五點了。
我不确定林顧在不在家,沒出屋,花了一小時把房間整理一下。轉回來想起來晾的消息還沒回。
我該回什麼?我打完字又删,删了又打,最後發出去兩個字:
【剛醒。】
對面消息回得很快,但瞬間撤回了,我沒看見。隻見提示欄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我等了很久也沒見他再發出來什麼。
愛信不信吧。
——
睡眠太足了也不是什麼好事。周末晚上我通宵了,早起時精神非常旺盛,腦子一片清明。我就知道這一天要完了。
我趁着清醒勁做完飯給林顧留了備注,又打包好午飯準備去上班。地鐵上空氣稀疏,太暖和了,導緻我一到公司就犯困。
公司八點半打卡,平常我到的不早不晚,八點二十九分。今天七點整打卡,當然也沒人誇我。
我渾渾噩噩上到數據部,把兩份飯盒留儲物櫃裡,又把考來烯胺散、奧美拉唑腸溶片誇一些抑胃酸的藥扔進公共用藥箱裡,然後就趴回工位睡覺去了。
我實在算不上什麼優秀的人,上學時喜歡在課上睡,工作了就明目張膽地在工位上睡。
不過今天市場部格外安靜,甚至沒有椅凳晃動聲,我感覺我隻睡了一秒,往往有這種錯覺時就代表我睡很久了。
“你醒了?”
“闵總好。”
睜開眼的一瞬間希望是幻覺。
闵讓離我過分近,淺棕的琥珀眼眸明亮帶笑,濃黑的睫毛根根分明,高挺的鼻梁右翼甚至有一顆痣,這些我都看的一清二楚,我一動不敢動。
闵讓拿着我桌上的小狐狸毛絨鑰匙玩偶,把狐狸尾巴當粉刷用輕觸我的臉,“我正要叫你起來吃飯呢!正好十二點了,睡得舒服嗎?”
他朝我狡黠一笑,“我來來回回路過看你三次你都沒醒。”輕言輕語的話分不出是諷刺還是關心。
怪不得部門今天格外安靜……
“抱歉,我周一沒調整好狀态。”我起身朝他道歉。
“緊張什麼?我又不是你老闆。”闵讓一手撐着桌面。寬大的純白T恤随人體動作折出褶皺,随意勾勒着修長的身形。他像個青澀少年闖進公司,紮着在辦公區長聊的架勢,湊近我,“真要道歉的話,我周六給你發的消息你都沒回,我可是很傷心呢!”
我掃視了一眼周圍聽八卦的同事,還真不少。我無所謂,從容收回視線,一臉認真道:“對不起。我當時真在睡覺。”
“真的呀?真可惜,本來想請你來看場好戲呢。”闵讓貼在我耳畔,小聲說,“A市首富被兒子搶了情人,現場差點打起來呢。”
闵讓說完,撩撥笑意,撤開點距離,歪頭看着我。
在這挖坑等我呢。
A市是林家的地盤,首富是林家年輕家主林勁序,他現在隻有一個小兒子,就是林顧。
豪門裡的關系彎彎繞繞,盤根錯節,他們自己心裡算計得跟明淨似的,對外全是光明偉岸的純真形象。這跟我又沾不上關系。
“不知道。我這幾天身體不太好,一直在睡覺。”
“不對啊,林顧你不是——”
“陸總好!陸總好!”
斷斷續續的問候語打斷了闵讓的問話,陸琛含着禮貌的笑朝員工示意,彬彬有禮走過來。
“身體怎麼了?需要請假調理嗎?”
“沒有沒有,陸總。我熬夜太多了,不好意思。”
陸琛往那一杵,精英高知的貴氣範逼得我渾身繃緊,覺得這裡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那一起吃個午飯?你再不吃午飯恐怕很難堅持一下午。”
“對啊,你今天可不能再不吃飯了。”闵讓開口補充。
我愣怔住了,擡眼看陸琛。他嘴角始終挂着淡淡的笑意,讓人揪不出一點異常。他行雲流水地抛出請求,不冒昧不突兀,讓人不能拒絕。
我有時覺得現在的陸琛比以前更滲人,但他确實面面俱到,對我又沒做什麼。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我在餐廳點了份員工餐,食不知味。現在的boss都流行打造平易近人形象,高層領導和員工吃統一夥食。員工餐25,boss餐50,任你随便點,反正都不便宜。
我給陸琛準備的飯都是按以前他的口味來的,多餘的我會吃掉。闵讓來後我就更省事了,把多餘的打包給他吃。隻需記着兩人各自的忌口就好,比如陸琛讨厭芹菜、闵讓讨厭青椒。青椒炒蛋打包時挑出來青椒照樣出鍋是道好菜。
“這炒雞蛋不錯啊!”闵讓加了一塊,盯着陸琛盒裡的青椒調侃,又朝我挑眉,“你要不要自己嘗嘗?”
我搖了搖頭。
“你看!我就說小弈這麼多年一點沒變吧?自己做的飯從來吃不了幾口。”
“我沒胃口。”
“以前第一次看見你給陸琛做飯,你自己卻不吃,我都懷疑你下毒了。哈哈哈哈哈!”闵讓攬過陸琛肩膀,慵懶開着玩笑。
呃……
“别提以前。”陸琛低着頭沒什興趣地撥着飯盒裡的菜,嘴角向下扯了扯,突然有預測似的擡頭看我。
他的瞳孔幽深,像無波古井,不笑時就是現在這樣深沉淡漠。盯着人時又像鷹眼一樣銳利透寒。
我躲閃着錯開目光。
“你真沒趣。好好好,吃飯吃飯。”闵讓最終還是把雞蛋夾給我,“小弈你多吃點。”
“你下午有空嗎?”磁性的聲音缭繞進我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