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蟄思緒飄飄蕩蕩的時候,身前已經聚了不少說好話讨彩頭的宮人侍衛。
其實每局小憩都是如此,但想起褚辭玉那日懷德宮說的話,看着馬下低眉順眼過來讨好恭維的人群,一種厭煩忽然湧上心頭。
他們難道真的不明白,所有人都在故意促成的勝利其實沒什麼好開心的嗎?
永遠都是無盡的謊言、謊言,虛假的逢迎、恭維,弄得人像個不清楚自己實力的蠢貨……
煩躁的目光飄過人群上方,遠遠落在了馬場邊緣,忽然一凝,眯起眼,仿佛是崔茂笃的身影在那裡張望。
啟蟄皺起眉,眼神冰冷,呵,就是不死心,一定想要再探一次是嗎。
她抿唇,讓崔茂笃死心不難,可這樣無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頭?
眼神掃過四周,忽然在插旗子的地方定住,看着挑在杆頭、數支顔色不一的小旗迎風列列而展,唇角勾起一絲滿含興味的笑,忽然有了個有趣的主意。
啟蟄一把勒緊馬缰,輕“籲”一聲,馬兒前蹄飛起,周圍的宮人紛紛不及防地輕呼起來,趕緊遠遠散去,她牽着馬缰一夾馬腹,來到她哥身邊。
啟翛的目光也正望馬場邊緣,見啟蟄來了,努嘴一問:“你看那人,是不是崔茂笃?”
啟蟄勒着馬缰掉頭,兩匹馬挨得近,啟翛下意識拽着缰繩也跟着轉向背對崔茂笃,啟蟄卻說:“他在這幹嘛,你不會眼花了吧,他剛還與我議事呢。”
崔茂笃遠遠而觀,就見本來看向他這邊的陛下忽然在長公主過去之後調轉馬頭,也因此頓住走向馬場的腳步。
正拿不定主意還要不要去的時候,陛下不知聽了什麼,又轉過頭來,似是打量。
他心下不安,欲表千言萬語卻又如鲠在喉,忽地頭頂又感覺到一道視線,下意識追過去,就看到陛下旁邊的長公主也向他這邊望來。
隔了數十丈遠,他不能看清長公主的表情,可那股玩弄輕蔑之意卻仿若無阻,如阻礙陽光照射花圃的壓壓烏雲,隔着小半個馬場傳了過來,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他背後一悚,念頭幾番較量,一咬牙終究還是擡腿離開了。
見此,啟蟄一笑,“我就說不是吧,他要有事還不直接找你,慌慌張張地躲什麼,難不成做了什麼虧心事?”
啟翛仍舊皺着眉,身後樓閣宮牆高聳,“我方才去找你就在宮道上看見他了,隻是那會心急無暇理會,他來馬場,或許是有要事?”
啟蟄聞此挑眉,目中一瞬意外一瞬得色,擡眺遠方,勾起唇角卻是道:“那要不你就去處理,我們幾個玩好了。”說着就要牽馬離開。
啟翛立即追了上去,“不去不去,要真有事就不是他一個人在這猶猶豫豫的了,說好今天玩個痛快,休想讓我自己去處理政事。”
“你要是忙就千萬别顧忌我們,我正好想到了新玩法,和他們打也一樣。”啟蟄握着馬缰,側頭挑笑看他。
“有什麼新玩法,快說。”啟翛一夾馬腹,興緻盎然。
“先不告訴你,打完這局再說。”啟蟄笑得飛揚,回頭策馬跑開。
啟翛罵罵咧咧地翻了個白眼,讓劉夢遠交代下去趕緊開始。
第六局開始,從對面看來,啟蟄這局一反常态地攜着球寸步不讓,褚謝玉和啟束雲對視一眼,都有點摸不清對面戰術。
瑟郁婆毫不意外地跟在啟蟄後面死咬不放,倒是許求遙,明明恨不得繞着啟蟄走,卻偏偏幾次三番的碰上。
老綠粗草稀疏的毬場上,馬蹄踏起陣陣黃煙,蒼鷹若從耀眼的太陽邊掠過,千仞高空下視,便能看到肋無雙翼的人類,乘着欲望與野心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