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千萬家工廠集體排放廢棄,一億個老煙鬼對着天空吐煙圈那樣,堆在天際線另一側的灰黑色沉得過分。
爆炸和火光交織成網,隻要碰到,就被宣判必死或者是傷殘的結局。
“聯邦的人呢?怎麼還不來?”聯盟的前線最高指揮官着急地對着聯絡器的那頭大喊。
對接方說還在準備,預計三分鐘後趕來支援。
“什麼三分鐘!你知不知道——”
轟隆!
轟隆!
地面跟着一起劇烈地顫動,放在最高指揮官桌上的資料撒了一地,副官反應迅速,蹲下來幫忙撿起,收好。
他偏頭看向窗外,一艘艘戰艦、機甲,沖向雲層後。
無線電通訊被蟲族的精神力切斷,戰鬥情況隻能從那些落下的火光做推測,可惜顔色大小都一樣,分不清楚敵我,連許願和悲歎的念頭都不敢閃一下,怕在那些亮起來的東西裡認錯了。
副官的眼底閃過的情緒衆多,悲痛、憤怒、無奈,可最後,隻能化作把文件放回桌上的這麼一個動作。
是在戰争中,所以對轟炸也應該習以為常,可信息的傳遞方式被切斷,最高指揮官還保持着手裡拿着聯絡器的動作,聽着滴滴的忙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喂喂喂連着喊了好幾聲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可他還是拿着聯絡器,動作不曾有過改變。
副官看着他,下意識出聲:“長官……”
突發的情況倒是給了最高指揮官冷靜的緩沖時間,他閉了閉眼睛,終于是放下了死死捏在手裡的聯絡器,沒說完的話語被他補齊——
“每秒鐘都有數不清的士兵,在離開我們。”
……
是熟悉的WHALY号内部,岑甯兮有見過的,尚未啟動的模樣。
新的記憶片段裡,陸尋凜坐在駕駛位上,精神觸/手伸展,接通機甲的控制中樞。
霎時,燈光亮起,驅散機甲裡不見光的黑暗。
可那點亮短暫,隻維持了幾次呼吸就告罄,精神觸/手反彈,被迫回到了陸尋凜的精神圖景之中。
深呼吸,平複心态,陸尋凜又試了一次。
可結果還是那樣,沒有改變。
“時間不等人,聯盟在等我們聯邦軍的支援。”
他戴着耳麥,指揮官的聲音從裡面順着傳了出來。
這句話聽着岑甯兮也着急,同樣的,他能感覺到陸尋凜此時正在做“皺眉”這樣的一個動作。
越急越不能催的道理,懂不懂?
可惜岑甯兮現在也隻能這樣想。
“前線的情況不太好,雖然這是你第一次上戰場,但是之前的演練都沒有過問題,怎麼到了正式——”
陸尋凜不耐煩地啧了一聲,閉上眼又睜開,再一次放出他的精神觸/手,和機甲的控制中樞連接。
機甲内部的光沒有再一閃而過,轉瞬熄滅,引擎的聲音也跟着一道響起來,轟隆隆的,緊接着,五感徹底和機甲相連接,岑甯兮能通過陸尋凜的視角,看見駕駛機甲時看見的那些風景。
可這哪有什麼風景給他看?鎖着機甲内部的建築,鋼筋層層疊疊彼此交織,一闆一眼,古井無波的無趣。
WHALY緩緩地轉過頭,卻也隻是遙遙地去看後方的指揮中心。
耳麥裡傳來新的指令:“出發吧,雖然是你的第一次實戰,但也不要拿這件事做輸掉的借口。”
這次連皺眉的動作都沒有,陸尋凜沒有回應,隻是操縱着機甲,順着軌道進入巨型路網便捷點。
對話裡的信息讓人心驚,分手的那段時間裡,岑甯兮有“被迫”看過陸尋凜的一些基礎報道,說是他第一次上戰場就赢得漂亮,光是斬殺的将級蟲族就有二位數,一戰封神,在地星聯盟得到了人們的聲望。
可距離他測出SSS級向導資質,接受專業的訓練,才剛半年左右的時間。
怎麼能這麼快……怎麼能?!
十秒鐘後,陸尋凜來到路網便捷點的另一端,連成一串又一串的光亮驚得他手在抖。
可陸尋凜不敢将手交疊互相壓住,好止住顫/抖的下意識反應,隻能用力地深呼吸,再吐氣。共感連接機甲,他不能做多的什麼動作,怕一個不小心,就造成别的後果。
恍惚間,岑甯兮隻是看着遠處粘成一起的色塊,發現自己好像也能聽見千萬人哀嚎的悲鳴。
無數的建築植物在戰火的洗禮下淪為廢墟灰燼,原本應該是文明堆積而成的鋼鐵城堡,眨眼就成了可以被随意推/倒的……玩具?
地上奔走四散的人類渺小如蝼蟻蚍蜉,棕褐色的異族用鋒利的鐮刀手臂随意切割那些生命,變出來的血花一朵又一朵地開,紅色、紅色、紅色,整個世界都是紅色的!
“陸尋凜,不要發呆,你是SSS級向導,是我們戰勝蟲族的希望。”
耳麥裡再次傳出新的指令,打亂了岑甯兮的胡思亂想,也讓陸尋凜終于有了下一步的動作。
他向着坐标地點飛去。
岑甯兮聽着這些話,隻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
前往地星的軍艦上,斐普坐在對面同他說過的話,手拿大權久居高位的那群老狐狸,對陸尋凜的苛責。
所以他們到底是把陸尋凜當成什麼了?一邊要他在前線賣命,頂着SSS級的名号說是希望,一邊又隻把他的存在當作是趁手的工具。
他們一邊怕他,一邊又需要他。
執棋的人做久了還真以為手底下的那些都是沒有情感的物件,忘記了每一個人都該有的喜怒哀樂。
說得好聽冠冕堂皇,戰勝的希望。
終于,岑甯兮察覺到陸尋凜有了動作。
他擡起手臂,指向兩點鐘方向的位置,随後彙集了高能量精神粒子的炮彈從機甲的手中飛出,遠處的空中又多了新的一抹顔色。
“陸尋凜,陳楓上将會在新的坐标和你彙合。”
新坐标的數字傳到了他的全息屏上,陸尋凜草草看過一眼,将坐标輸入進行導航。
“知道。”他終于和耳麥裡的人講話,緊接着,切頻時才有的細微聲響出現,耳麥裡傳來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