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之前在貓舍，他舉着随便買來的希淩晶，對光看，毫無防備的，讓陸尋凜的身形撞了進來。
這次也是一樣。
時節不同，極夜厚重的寒氣刻人心頭，春末夏初應該是催促困倦的溫度，他看見陸尋凜頭發上不小心沾到了的白色雪花，在遇到合适的溫度，眨眼一下就融化不見。
“在窗戶上畫什麼？”陸尋凜走過來，身上的寒意已經退去。
岑甯兮火急火燎地要用手擦去他在窗戶上的胡亂塗鴉，可還是被陸尋凜先一步看見。
“吐舌頭……的人？”陸尋凜傾身，在剩下的部分水汽上寫下岑甯兮的拼音縮寫，cnx，“在畫你自己？”
“我不是！沒有！”岑甯兮下意識伸手，抓住了陸尋凜的大衣袖子，“這明明是豬鼻子！”
“你是——”
忽然意識到陸尋凜先前話裡的邏輯鍊，岑甯兮抓着袖口把那處地方給擦得幹淨，毀滅證據。
下巴微微擡起來一點，岑甯兮直視着陸尋凜。
站直身體，陸尋凜慢慢将手收回來，在經過岑甯兮鼻子的時候碰了一下，漫不經心：“果然是自己。”
“你快去駕駛艙。”岑甯兮捂着自己的鼻子，催促道。
“你精神體變化的原因應該是和希淩晶有關系，井峪讓我問你是從哪找來這麼高純度的希淩晶的，他也想去找點樣本來研究，不過被我打發走了。”沒有聽岑甯兮的話，陸尋凜順勢在岑甯兮身旁坐下，“你上一次精神體的變化，也和希淩晶有關系嗎？”
岑甯兮搖頭：“這是我媽媽留下來的東西，我也不清楚。”
陸尋凜換了個坐姿：“還有件事，關于你的精神投射。”
“什、什麼？”岑甯兮有些心慌，抓着膝蓋處的布料，不停地眨眼，以為他是要翻自己親了他一下的帳，心裡亂得過分，沒想好要怎麼說才行，小動作好多，又去摸自己的劉海，最後發現好像隻能是胡亂搪塞過去，“我那是——”
“你知道自己的情況？井峪給你做檢查，沒找到你的精神體，要我去你的精神圖景裡把你的精神體找出來，我試了很多次，用精神力進行搜尋，都沒有找到你的精神體。”
岑甯兮聞言一愣：“沒找到我的精神體？”
“情況和當初的駱辭珉很像。”陸尋凜點頭，撈過岑甯兮腰間的安全帶，幫他系好，“沒記錯的話，現在的他也還是在人民醫院躺着？”
眨眼的頻率變高，岑甯兮說：“對。”
“我不清楚具體的時間流速，當時的你被一塊紫色的晶體包裹，和希淩晶的顔色很像，然後外層的晶體破碎，我能感覺到那些晶體是和你的精神力融為一體，然後變成了你現在的精神體。”陸尋凜回憶先前發生的事情，“而且你有過的幾隻精神體，也都是紫色的。”
将手指抵在自己的眼角邊緣位置，陸尋凜看向岑甯兮那雙紫色的眼眸，補充道：“還有你的眼睛也是。”
下意識的去學陸尋凜的動作，岑甯兮想起之前第二次精神體變化時，突然流血的另一隻眼睛，他忍不住擡高了自己的音量：“所以我的精神體會發生變化，是因為希淩晶？”
“可能是原因之一，畢竟現在聯邦的開采技術隻能采集提取純度很低的希淩晶，這種礦石和紫水晶很像，但又對人的精神力有着溫養作用，所以在市面上格外受人歡迎。”
“你先前說，那塊高純度的希淩晶是你媽媽的遺物，所以你知不知道還有誰，也有這麼高純度的希淩晶，以及最重要的，是高純度的希淩晶的提純技術，現在是被誰掌控着。”陸尋凜一字一頓。
“這東西也是我和我爸說要來地星的時候，他突然喊我戴上的，說是護身符，我本來不太想拿着的，但他說是媽媽的遺物。”岑甯兮盯着自己的掌心，先前的希淩晶從這裡融進了他體内，“她以前是——”
岑甯兮忽然想起，在自己那些殘缺的記憶裡，在付雪見死前，自己從她手中搶過來的U盤，當時的付雪見發了瘋一般的，要他把東西還給她。
甯雪的身份是聯邦星際特殊物質研究所的研究骨幹人員，聽岑紀元說過，付雪見是和她關系要好的同事，希淩晶這種星際時代後才被發現的特殊礦石産物，應該是在他們研究所的研究範圍之内。
大腦是人體最精細複雜的結構，精神圖景藏于中，無論是對于哨兵向導，還是普通人來說，都是最重要的身體器官。
按在胸前的手一點點上移、喉管、鼻子、眼睛，最後是他的太陽穴。
隐約間，岑甯兮發現，關于他身上最大的那個秘密，好像呼之欲出。
岑甯兮定定地看向陸尋凜，呼吸急促，胸口的起伏變大。
發現岑甯兮的不對勁，皺眉，陸尋凜緊張地看着他，問：“身體不舒服？”
眼淚奪眶而出，岑甯兮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不清楚岑紀元瞞了自己多少事情，又或許是真的如他那般所說，害怕，所以沒有進行所謂調查。
用拇指擦去岑甯兮面頰上挂着的那些眼淚，陸尋凜心疼過分，把他拉進自己的懷裡小心抱住，拍着岑甯兮的後背，緩聲和他講道：“怎麼還哭了？”
“我也不知道——”岑甯兮抓緊了陸尋凜的大衣，頭埋進他肩窩裡，“陸尋凜，我其實應該是……”
關于他身上未知的秘密，岑甯兮發現自己沒有太多繼續往下說的力氣。
陸尋凜一點點加重了抱他的力氣，說話時的熱氣撒在岑甯兮的耳邊，耐心地問：“應該是什麼？”
不清楚過了多久，機艙裡好安靜，好像他們先前的那段談話并沒有發生沒有，陸尋凜隻是單純地抱着岑甯兮，在安慰他心情不好的時候。
岑甯兮忽然開口，隔着厚重的衣服布料，他小聲地說，并不連貫：“我應該是，沒有精神力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