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時鐘滴答作響,又一個問題答複完畢,岑甯兮翻到下一頁稿件,像問前面的幾個那樣,自然地提出來:“軍方的工作危險系數很高,請問陸尋凜先生在有了自己的伴侶後,會因為對方選擇退居二線嗎?”
岑甯兮擡頭,對上陸尋凜似乎是蒙了一層霧的眼睛。
沉默片刻後,陸尋凜開口回答:“這個問題并不适用我。”
“為什麼?”下意識追問,岑甯兮在腦中迅速思考補救的對策,“是因為陸尋凜先生的心儀對象也是軍方的人嗎?”
陸尋凜繃着嘴角:“不是。”
岑甯兮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聽見陸尋凜忽然出聲,主動提了流程:“下一個問題。”
岑甯兮的眼眸微微閃爍,心歎一聲好累,之前采訪那些口舌生花的政客,都不及和陸尋凜這般讓他心理負擔沉重。
采訪終于結束,岑甯兮松了一口氣,和衆人道謝後,又說了幾句寒暄的客場話。
可能由于中午隻吃了能量棒的緣故,起身時岑甯兮眼前泛黑,等眼前的世界再度明亮,岑甯兮才發現自己的手臂被陸尋凜扶住。
站直了身體,岑甯兮迅速往後退了一步,換了隻手去抓着椅背做支撐點。對陸尋凜點頭算作道謝,臉上的笑容依然是職業化的得體:“讓大家見笑了。”
陸尋凜蹙眉,盯着岑甯兮的臉,眉間的陰郁積成了水:“低血糖?”
默默收回抓着椅背的手,岑甯兮點點頭,沒叫陸尋凜的話落在了地上:“老毛病了。”
孫啟元收好了器材,過來扶住岑甯兮,手搭在岑甯兮的肩膀上,關切地問他:“沒事吧。”
可下一秒,視線如有實物般砸在岑甯兮的身上,孫啟元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也松開,拍着手背嘀咕道:“哪裡來的水?”
知道是陸尋凜的精神體異能,岑甯兮擡頭,直接對上陸尋凜的眼睛,SSS級向導的壓迫叫他悶哼出聲,再一次伸手,握住了椅背。
“他就是這麼照顧你的?”陸尋凜收起了自己的精神力,手扶着岑甯兮的小臂,俯視他,居高臨下。
岑甯兮反應了好久,才意識到陸尋凜口中的這個“他”是誰。
當年亂七八糟的發生太多,面對陸尋凜莫名其妙删除的好友,岑甯兮丢下“我們分手”四個字做回敬。
後面陸尋凜同他解釋,而岑甯兮被别的的事情縛住手腳,慌不擇路,直接用那張“0%匹配度”的報告單做借口,和陸尋凜說自己遇見了匹配度為96%的向導,才知道高匹配度的哨兵向導之間的天生吸引力。
是自己心虛有愧,當初着急切斷和陸尋凜的關系,謊言連篇,說出口話,字字也浸着鮮血。
岑甯兮不是沒想過和陸尋凜再一次遇上的話,會是怎麼樣的一副場景,被他當成陌生人無視,又或者是抓着自己的錯處,隔岸觀火,看自己是怎麼樣的狼狽。
面對人的步步緊逼,岑甯兮低着頭,隐去自己眼中的慌亂。
陸尋凜抓着他的手用力,岑甯兮被弄疼,下意識地想要抽手,但反作用,陸尋凜握住他的力氣更大了些。
岑甯兮低聲道:“很疼。”
抓着他的手卻一下子松開,身旁揚起一陣風,陸尋凜從他身邊邁步離去,等聽見門合上的聲音時,岑甯兮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孫啟元察覺到他倆之間的不對勁,過來問岑甯兮:“你們之前認識?”
揉着先前被陸尋凜抓疼了的手臂,岑甯兮啧了一聲,随口胡謅,掩去自己和陸尋凜之間真實的過往:“我和他都是運明的,同級,大學時候的一些小矛盾罷了。”
孫啟元哦了一聲,點點頭:“這樣。”
岑甯兮盯着再度合上的門,手下意識插兜,沒想到碰到一枚被錫紙裹住的圓型物體,從衣兜中拿出來看,是他常買的一款巧克力。
今天随身帶的是軟糖,口袋裡忽然多出的巧克力隻能是——
岑甯兮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合閉的那扇門,在心裡默念那個答案。
是陸尋凜塞給自己的。
在學校禮堂門口補拍采訪開頭的素材,又抓了幾個來聽演講的大學生進行采訪後,剩下的工作就隻有在演講開始後的視頻以及照片拍攝。
記挂着先前采訪結束後陸尋凜問的那一句“低血糖”,孫啟元問岑甯兮要不要先找個地方休息,剩下的拍攝工作自己來就好,等一會兒直接回家,明天再把sd卡拿給剪輯師那邊。
把收音工具拿給孫啟元收着,岑甯兮揉自己的太陽穴,和孫啟元說:“謝謝,麻煩你了。”
“小事情。”孫啟元打了個響指。
準備去圖書館休息片刻,岑甯兮沿着記憶中的路走。畢業校友可憑相關證件進入運明大學的圖書館,岑甯兮在四樓的休息室裡找到空位,放下包準備休息片刻。
手不小心碰到微微鼓起來的外套口袋,岑甯兮想起陸尋凜給他的那顆巧克力,還放在裡邊。
将外層的錫紙剝開,深棕色的巧克力躺在他掌心,岑甯兮摘下美瞳後趴在桌子上,閉上眼睛,牙齒稍稍用力咬碎,巧克力的味道在口腔裡彌漫。
秋日,運明大學銀杏大道,他和陸尋凜站在第十七棵銀杏樹下。
恰逢下課,人流量大,陸尋凜被着急去下節課的人擠了一下。重心不穩,人就往前倒,岑甯兮沒來得及躲開,兩個人的嘴唇不小心碰在一起。
是巧克力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