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敏先是看了看埃爾文,得到肯首後說:“具體的團長應該比我清楚,他和夏佐有過談判,我知道的都是藉由推測。”
“很多年前,在我第一次遇見夏佐的時候……”阿爾敏的聲音很平穩,“他告訴我他的名字,我便想起了一本爺爺收藏的記錄壁外風景的書,那本書的最後一頁寫着一句話:至此,感謝與我一同欣賞并相信這本書的好友,奧迪斯·汀瑞克。”
利威爾的呼吸驟然急促,他突然什麼都明白了。
但阿爾敏仍在繼續:“我的家裡有幾封書原作者和友人奧迪斯·汀瑞克的通信,不對,準确來說是原作者對她和奧迪斯·汀瑞克有過的所有來往和交談的記錄,隻是原作者将它們寫下來做成了信件的模樣。”
“開始記錄時原作者已經喜歡上了奧迪斯·汀瑞克,本想把制成信件的記錄當作驚喜送給他。誰知就在他們确認關系的那一天,向來滴酒不沾的奧迪斯·汀瑞克陪她喝了酒,說出來令原作者害怕不已的話。”
“‘他跟我說,牆内的王是騙子,這裡不安全,說他很想回家,很想再見見大海和家人,其他都不想管了。那一刻我意識到他不是相信書中記錄的景色,而是親眼見過那些風景。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我不敢去想他說的家指的是何方。對不起,請原諒我,我太膽小了,連将那些念頭寫下都做不到,對不起,請原諒我,讓我忘記這些噩夢吧’。”
“因為這些信,小的時候我就知道牆外有人類存在。”阿爾敏苦笑一聲,“可是沒有人相信我,他們都認為上面記錄的不過是奧迪斯·汀瑞克醉酒後說的胡話。所以當夏佐出現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把信給他看了。”
“夏佐看完後非常驚訝,他從信中的細節判斷出奧迪斯身在席納之牆内,告訴我他決定去找奧迪斯·汀瑞克,結果奧迪斯·汀瑞克在一年前就離世了。”
“一年前。”埃爾文加重讀音,“利威爾,你有沒有想到什麼?”
利威爾垂下眼簾,将情緒隐藏其後,“那個時候的一年前……是小鬼剛出現在地下街的時候。”
“夏佐·汀瑞克出現的地下街的同一個時段,他的‘父親’奧迪斯·汀瑞克死了。”埃爾文說,“可是據我所知,再那之後有人曾目睹奧迪斯·汀瑞克的仆人進出他的住宅,手裡提着食品和生活物品,但在大概又過了快一年的時間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見到仆人的蹤迹。”
“而那個時間點,恰巧是夏佐告訴我他要去找奧迪斯·汀瑞克的時候。”阿爾敏稍作猶豫後,還是堅定地說了出來。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奧迪斯·汀瑞克是因為知道了夏佐的到來才假裝死亡,夏佐是在看完了信件後才決定殺死奧迪斯·汀瑞克。
他們根本不是父子關系,汀瑞克這個姓氏更像交接用的暗号。夏佐如約來了,奧迪斯卻因為種種原因想要逃避任務。
最初的最初,夏佐動過恻隐之心想要放過他,但從阿爾敏那裡得到的信昭示了奧迪斯的背叛,所以夏佐選擇殺了他。
“夏佐肯定早就知道奧迪斯·汀瑞克在裝死,而不是一年後才聽說。”利威爾暗啧,“他曾掌握地下街的情報網,怎麼可能遲鈍到那種地步。”
“是的,我也是這麼想的。”阿爾敏點頭,“夏佐早就與奧迪斯·汀瑞克見過面了。假如他一開始就狠下心,我們會更難發現端倪。”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對他而言危險最大的我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阿爾敏面露苦色,“我遲早會反應過來那些信件不僅僅是牆外有人存在的證明,更代表了無數不清楚真面目的敵人。夏佐太清楚這一點了,可他放過了我。”
埃爾文:“至于你最初的問題,利威爾,我為什麼懷疑夏佐,是因為他掌握那個地下商人的勢力的速度太快了,不符合常理。這可能是夏佐的疏忽,也可能出現了什麼我們所不知道的、夏佐本人也沒有預料到的變數。”
說着,埃爾文竟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還有一點,就是他的靈魂太特别了,特别到讓我感覺——他不是這片有限的水土能養出的人,他應該來自更廣闊的世界。”
“利威爾,他單獨去見了萊昂哈特,卻把布朗和胡佛留給了我們。與這三人不同,夏佐來自牆外的第三方陣營,他們沒有給牆内判死刑,而是派來了評判善惡的使者。”
埃爾文的眼睛亮得驚人,他說:“隻要夏佐認定我們不是惡魔,那我們很可能獲得一個嶄新的未來。”
利威爾心神劇震,埃爾文的意思是他們有可能在第三方的幫助下走出牆外!
在阿爾敏同樣震驚的眼神裡,埃爾文再次證明了他的瘋狂:“于是我跟夏佐打了個賭,賭他無垠的靈魂能擁有我們的一席之地。”
赢了,則夏佐還是他們所熟識的那個夏佐。
輸了,那下次見面的時候,夏佐将落下懸在他們頭頂達摩克利斯之劍。
事實竟荒誕至此,一個人能同時給予他們希望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