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文喝了一口熱茶,坐在辦公桌後面低垂着眼,視線的落腳是桌面上一道陳舊的劃痕。
他在靜靜地等待着什麼,直到利威爾粗暴地推開了他的門……不,從力道來看完全是“砸”,無辜的門闆被吓到一般抖了抖。
黑發長官銳利的藍眸裡布滿了陰霾,開口便是強忍怒意的質問:“埃爾文,夏佐那小鬼跑到哪裡去了!?”
“他沒回來?”埃爾文明知故問,臉上流露出感傷,“我很遺憾。”
“你沒有在其他士兵那裡聽到消息嗎?”
利威爾深深吸了口氣,“……他們說他失蹤了。”
“你認為呢?”
“當然是無稽之談。”利威爾狠狠皺眉,用不耐煩的語調掩飾失态,“那個小鬼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死掉。”
他對我發過誓。利威爾默默在心裡補充。
埃爾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神漸漸沉了下來。
“我無法回答你,因為我們認識的那個夏佐·汀瑞克可能真的已經死了也說不定。”
利威爾心髒抽痛一瞬,他的指尖抖了下,勉強保持表面的冷靜,“什麼意思?”
“……”埃爾文望向窗外,那裡有牆内狹隘的藍天,他不答反問:“利威爾,你真的了解夏佐嗎?”
“你在說什麼廢話。”利威爾冷冷道。
埃爾文的視線轉了回來,湛藍的眸光宛如冰冷的刀刃,利威爾感到令他不适的冰冷審視,埃爾文問:“你知道夏佐來自哪裡嗎?”
利威爾一下子怔住了,腦子閃過無數畫面和對話,但埃爾文要的回答肯定不是“被人販子賣到地下街”這種随便都能查到的東西。默了默,他回答:“席納之牆内,一個叫奧迪斯·汀瑞克的商人的孩子。”
說出這句話後,利威爾恍惚回到了四年以前,那時候他和夏佐在瑪利亞之牆奪還戰中意外重逢,夏佐就趴在桌子上絮絮叨叨像倒豆子一樣跟他講了這些事。
“嗯,到這裡一切都還非常正常。”埃爾文十指交叉放于桌面,令利威爾無法理解的是他是怎麼做到在毫不掩飾臉上的興奮的前提下,用那般平穩的聲音說出這番話的。
埃爾文說:“夏佐·汀瑞克的确是個十分高明的對手,如果不是因為有一個緻命的弱點的話,我會因為自己曾經懷疑他而感到愧疚。可是當我戳穿了他,再反過去一一探究他近乎完美的僞裝時,才更佩服他作為‘評判者’方面的絕佳天賦,并對他能毫無心裡負擔地給出‘巨人就是人類’等違反常識性的斷決有了解釋。”
埃爾文微微一笑,“這樣想想,萊昂哈特、布朗以及胡佛他們幾個的卧底能力實在不到家,會敗給夏佐完全能夠理解。”
“……”利威爾原本耐着性子,此刻他忍無可忍:“自說自話了一大堆,什麼弱點什麼評判者,到頭來一句解釋都沒有,那小鬼要是有什麼弱點就是他太護短了!”
出乎意料的是埃爾文點了點頭,“是的,對同伴的在乎和過高的道德底線就是他唯一的弱點。如果不是這樣,他就不會放過阿爾敏,更不會放過奧迪斯·汀瑞克。”
“少買關子了,埃爾文。”莫名的煩躁和焦慮湧了上來,利威爾說不清心裡隐隐的不安感是什麼,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不願意懷疑夏佐。
潛意識告訴他:要是連夏佐都不可信的話,這散發着惡臭氣息的牆内還有什麼是可信的?
埃爾文看了利威爾一會兒,突然道:“可以出來了,阿爾敏。”
利威爾聞聲猛然轉頭,隻見辦公桌底下鑽出一個金色頭發的人,利威爾适才明白埃爾文為什麼要側着坐。
“喂,埃爾文,你怎麼回事。”黑發長官愕然,“你讓這個小鬼在這裡偷聽我們講話?”
“不,隻是因為要解釋清楚前因後果的話,他是必要的證人。”埃爾文回答。
利威爾盯向阿爾敏,眼神像是要殺人,随即他意識到了不對勁,因為阿爾敏将要戳穿夏佐的秘密,所以他竟下意識把阿爾敏看作了敵人。利威爾為自己的反應吃驚,卻迅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阿爾敏的下一句話極有可能會殺死他的少年。
理性和感性産生了奇異的割裂,利威爾好像從旁觀者的視角聽着自己平靜地詢問阿爾敏:“夏佐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