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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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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軍勢如破竹,夜襲讓周軍徹底看清了形勢,好在楚國并無繼續攻打之意。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卻難,楚國索要了幾座城池以及賠銀,周國再退一步,決定以和親來展示自己的誠意。

太後手持細香,躬身拜過供奉的神像。

檀香升起的白煙緩緩飄入空中。

宋晖月跪在軟墊之上,隻見她素色的面容和未着首飾的鬓發。

“周軍打了敗仗,現在殿裡皇上在做什麼,還要哀家掰碎了告訴你嗎?”太後面容含着幾分疲憊。

宋晖月垂頭望着地面。

情況急轉直下,誰都不曾預料到。

當血淋淋的選擇真正立在面前時,她甚至連退縮的感覺都模糊了。

許久之後,宋晖月方才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順甯知曉,一切聽從您的。”

太後輕笑着搖了搖頭,“你性情直率,卻又太稚嫩。過剛易折,很多時候堅持那些可憐的自尊,得到的結果卻是自己無法承受的。”

“今日議事結束,他會在南春庭等你一刻。成與不成,哀家隻做這麼多。”

*

早晨祭祀完成後,皇帝便匆匆傳召議事。

南春庭位于殿外不遠處的禦花園中。

冬日園中一片蕭條,雪色濃掩下是枯黃的枝葉。

唯有幾朵臘梅盡興綻放。

宋晖月早早便在南春庭等候,此時所做的一切挽救不過像鏡花水月。

她隻靠着身體驅使,心裡并不奢求它成功。

身體比意志更加堅定,為她進行最後一搏。

張長惜面色也沾染了幾分疲憊,他少有這般頹然的時刻,朱衣顯得他臉色格外蒼白,好似翠松被重重雪壓倒。

“議事辛苦。”宋晖月幹巴巴關心了句。

“......”張長惜掃過她凍得發紅的鼻尖。

南春庭周圍積雪未化,哪怕是厚衣也難擋銳冷侵蝕身體。

“冬日雪冷,公主還是小心凍壞了身子。”他真誠說道。

二人相顧無言,誰也沒有拐向那個心裡如明鏡的話題,隻是竭力故左右而言它,好讓場面不會更加尴尬。

“在學堂之時多謝你。”宋晖月的道謝發自内心。

他是唯一公正的夫子。

“為人師表得像些樣子。”張長惜回想起那沾染墨迹的作業,和之後少女遺留的作業,“那些典籍你都認真讀過,見解也算新穎,這很難得。”

“.......”

“此前對公主多有誤解,是懷岸之過。”張長惜目光隐約閃過一絲愧疚,宛若山石間一縷清風。

貴女們對宋晖月的欺負他看在眼裡,宋晖月并非奢求着榮華富貴,她隻是一個和他相似的可憐人。

但他給不了更多。

給不了他的仕途、給不了他的承諾。

他曾受昭清之恩,當年入仕為人太剛直,因而得罪不少人想置他于死地。

救命之恩難以報答,便無法再救一個局外之人了。

山間一縷清風,擾動不了頑石,隻是微微吹亂成片的山林。

宋晖月聽出他言外之意,眼底泛着晶瑩的光,隻是微微轉過臉,“惟願大人仕途順利。”

張長惜眼底閃過一絲強烈的不忍,他伸出手去,卻隻捕獲到少女離開時發間的一縷微風。

終是放下手去。

不遠處的昭清,面無表情地看着這一切,清晰地看着張長惜的不忍。

為什麼?

為什麼無論如何,這些人都會對宋晖月生出不忍?

宋晖月的母親勾引她母親的男人,宋晖月也要勾引這個她想要的人嗎?

昭清死死盯着庭子裡修長的身影。

卻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她從中作梗,宋晖月才是吸引張長惜的那類人。

那又如何?

她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手中的。

*

“父皇,如今正值内憂外患,女兒身為皇室之女,更因行盡皇室之責。”

大殿之中,昭清跪在其中,她身着碧色長裙,頭上隻簪了珍珠發钗,往日雍容華貴的面容有些蒼白。

皇帝透過眼前冕旒垂下的珠玉望着自己的女兒,因此昭清的面容在他眼裡并不真切。

打量昭清許久,皇帝才道,“和親之地苦寒,你自幼嬌氣可受的了?朕與你母後教養你至今,隻盼着給你找個好夫婿,平平穩穩地過這一生。”

“父皇苦心,女兒明白。”淚水順着昭清臉龐流下,“可是兒也想為父皇分憂..”

“昭清長大了。”皇帝深深地望着她,“如此也解了朕心頭一件難事,朕便讓他們以最高之禮為嫁妝随你出關。”

“.......”昭清眼底閃過一絲震驚,卻仍舊道,“兒願意。”

皇帝似是看透了這些僞裝,隻淡淡笑了下,“回去吧。”

“政事還用不着你一個姑娘操心,這些招數也都留着吧。朕知道你在想什麼,為一個男人還不至于掏空心思做到這份上。”

“你還是太年輕。”

昭清抿了抿唇,緩緩行了個禮,“女兒告退。”

*

宋晖月走至殿中時,燭火已有些暗淡,偌大的室内顯得有些昏沉。

皇帝坐在寶座之上,神情也被襯得有些疲累。

他不再年輕。

這個年少登基、曾滿懷壯志的帝王,實際上也隻是一個握着權力的凡人。

宋晖月跪下行了個禮,隻見皇帝擺了擺手,“順甯,你來了。”

他上下打量過宋晖月,像是盡力地熟悉眼前之人。

宋晖月清楚皇帝的意圖,她隻是平靜地望着這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男人。

皇帝放下手中奏折,緩緩開口,“周軍節節潰敗,如今二軍正在和談。朕多麼希望我軍也如此勇猛,勢如破竹!安王如今情況不明,邊關百姓也多受其擾。”

“.....”宋晖月讀出了這話語裡潛藏的意思,她緩緩叩首,“兒願盡微薄之力,出使和親,為大周效力,兒隻恨自己乃是女兒之身,不可上陣殺敵,隻能以此結束争鬥。”

皇帝靜靜看着宋晖月,似乎沒想到她并不懇求,而是直接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一時間審視起與這個女兒的過往。

隻聽見宋晖月輕柔堅定的音色,“隻是女兒有一事相求,母親死後,那些物品都收歸六宮保管,兒未曾有留半物,裡頭有件紅玉發簪,母親生前常常戴着來哄兒,如今兒将要遠去他國,隻求父皇将那紅玉發簪賜給兒,好讓兒在他地有個念想。”

身為帝王,子嗣豐盈并不隻為一己私欲,更是為大周皇位考慮。

然而這個女兒是個意外。

那夜與皇後相吵,皇帝心頭火氣,又因着飲了酒頭腦昏沉,他臨走前給皇後放下狠話。

伺候皇後的侍女是個忠心、溫柔的女人,擔心帝後關系不合,因而上前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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