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暈倒的那日,扶蘇便知曉我是女子了吧!
不知當時他是何種心情,又是如何調整了心态,以及如何看待我喬裝這件事。
隻是能從他的态度中得知,對此他好像并不太在意?
既不在意我是女子,也不在意我喬裝瞞過所有人這件事。相反,我感覺他比從前待我更……溫柔了些。
一時找不出更确切的形容。
大病初愈,他着我好生休養身體,公務繁事暫且擱置,待我徹底恢複之後再作商議。
“再作商議”,恐怕不會讓我再參與政事了吧,聽起來像是要為我另作打算的樣子。
如若有商議的餘地,倒也好說。
他時常會在午時過後來看看我,起初我以為是有什麼事,不想他隻是過來坐坐,閑聊讨論一些百家經典,偶或提議一同去花園裡散散步,再就是來分享些點心,水果。
可他越是這樣,我心間就越是拿捏不準,他對我的故事能接受多少呢?
雖然,目前為止他從未開口問過。
是日,他又提出一同去花園裡走走。
秋日的陽光不算熱烈,況且這将軍府的綠化做得相當不錯,平時我一個人也鮮少出門,因而也很想出去散散心透透氣。
而一路上兩相靜默的狀态……好像更讓人透不過氣。
主要,是不知他的想法和态度。
“公子,你沒有什麼話想問我嗎?”說完我便後悔了,我其實并沒有想好該從何說起。
他并不在意似的,頓足側步,微微揚頭,目光注視着枝頭那朵清麗的小花,“等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
他擡手溫柔輕撫着花瓣。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我想起現世中曾十分喜愛的一句詩,喃喃念道。
将将放下的手,在聽完我輕喃的詩句後複又輕快擡起,“啪”地一聲輕拽,花枝輕輕搖晃着似在表達不滿。
随着一聲哂笑,執花的手掠過我的耳邊,花枝末梢劃過耳鬓,耳尖感到一陣柔軟微涼的觸感。
他……他把花插到我的鬓邊。
我猛然擡頭,隻見那和煦淺笑自唇邊漾開,眉目間神采飛揚,“好詩!”
我登時感到一陣窘迫,又不敢貿然取下,隻得用手捂住耳鬓,“公子,我……我此刻是男子!”
“那還不快把你的故事告訴我!”他微微俯身,眉眼含笑語帶嗔責。
“我……”我一時語塞。
垂首僵硬着取下鬓邊的花,帶下幾縷碎發,複又擡手绾了绾耳。
擡眼瞟了瞟跟前之人,不自然地對上一雙意味不明的眼。
一聲輕歎,他微搖了搖頭,起身繼續輕踱着。
“看你也恢複得差不多了,要不就定在初三吧?”倏然間他側頭問道。
“……”
啥?
“帶你去吃好吃的!”他一臉神秘,“保證你沒吃過!”
我有點好奇,現世那麼豐富的物質生活,還有什麼會是我沒吃過的?
可别是什麼魚翅烹熊掌這種野味哦?我雖沒吃過,可也吃不消啊!
隻得讷讷地點頭,心中還隐約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公子你……”
“那便就此說定,咱們邊吃,邊聽你講,可好?”
難怪他隔三岔五來看我,就是為了等我給他一個說法?原來他并不是不在意啊。
以及,這般令人意外的舉動,是想表現得放松些以免給我帶來壓力,好讓我一五一十地給他講講我為什麼喬裝成男子?
有了和某人因身份而費力周旋終至翻車的前車之鑒,這次我隻想全盤托出毫無保留以換取安甯平和。
可我應從何講起呢?
從穿越開始講斷不可取。
此前有過類似的夢境,夢裡,某人壓根不信我所說。雖然扶蘇跟他可不一樣,依着他的作風,不敢說會他全盤相信,多半是半信半疑,然後有此前齊書三卷的前車之鑒,怕是他會把我交給他父皇。
那樣的話,局勢将徹底失控。
如若直接從辯合之時開始,似乎又把儒家三位當家扯了進來,這豈不是在告訴扶蘇小聖賢莊三位當家知情不報。
知而不言,可是不忠呢!
我又犯了難。
如若說謊的話,扶蘇會不會私底下派人調查我呢?
終是兩難全啊。
據實以告恐節外生枝,看來終還是得我一個人扛下所有。
所以,在扶蘇裡我隻能再編一個版本,一個兼容性更好的版本。
我有一個重利的商人父親,據說小聖賢莊裡人才濟濟各個都是未來的國之棟梁于是便想通過送我前往女班求學以期覓得潛力股佳婿好實現階級躍升。哪知我在路上弄丢了束脩,由于女班束脩遠高于男班,我怕父親責怪于我,隻好隐瞞真實性别以僅有的一隻玉墜作抵,又求得三位師公允我勤工儉學,這才得以順利入莊。
而後,如衆人所見,我急于在三位師公跟前表現自己,這才有了在辯合之日出風頭一事。
呃!好像這個潛力股佳婿的梗是過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