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另一層身份,是受命前來儒家打探情報的細作。至于受誰之命,我目前并不确定那位大叔是否有上家,此前幾番旁敲側擊打聽過,大叔卻是支支吾吾且頗為不耐,并未向我透露半分。
因而我不确定,如若大叔有上家,會否與帝國有關。如果大叔的立場站帝國這邊,我能否想方設法借此與之攀上聯系。如此一來,和星魂立場統一,攀起交情來,能否會順利一些?
正在焦頭爛額之際,忽覺腦袋靈光一閃——
趙高構陷甘羅,嬴政滅他滿門,這對星魂來說是已知的;陰陽家将計就計,阻撓星魂歸國趁機收攬他,這件事星魂大概率是不知的。
也就是說,甘羅滿門被害,實際上是由帝國嬴政、羅網趙高、陰陽家三方造成的悲劇。
所以,當下我可能有三種選擇:
一、保守——向大叔坦白,直言自己無法勝任;
二、激進——向張良投誠,坦言自己細作身份;
三、冒險——與星魂接洽,交換彼此所需情報。
保守起見,要不還是回家給大叔坦白,這細作我實在做不來,我還是回來幫您算賬吧!可依那位大叔唯财是命的性子,我這般忽悠他那麼久,應該…會打我一頓叭?
而且,如若他真的有上家,還逼得緊,就得重新安排人進儒家,就更需要打我一頓以洩憤了。他還一點也不疼自家女兒的樣子,即便老老實實跟着他,難保以後不會被賣掉!這細作一事,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了麼?
那麼,還是激進一點?投誠就投誠吧!
可我騙張良也是騙了這麼久啊!!!
他知道了的話…我倒是确定他不會打我一頓,就是…不确定會不會給我來個淩虛割喉。OAQ
那麼,幹脆冒險嘗試與星魂接洽接洽呢?對我來說,陰陽家陷害他,也是萬分重要的線索,可我卻不知該如何利用這個線索。
而且,我如何與星魂搭上聯系?搭上聯系後,又從何開口?靠着上帝視角,即便開口了,他憑何信我?
最關鍵的是…我并不知曉星魂的訴求。
但話說回來,如若他想報仇,最大可能是針對羅網趙高,畢竟他才是罪魁禍首。可這件事實在太複雜了,我心覺這簡直是狗咬刺猬無從下手,關于星魂這條線索,我得從長計議。
直覺告訴我,回到現世這件事如若可行,也必定兇險萬分曲折萬分,如若想要安心徐圖漸營,我還是得先擺脫細作身份。夾在大叔和張良中間,做起事來必定掣肘。因而當下對我來說,最緊急的應當是——
如何擺脫細作身份。
目前對我來說,比較令人欣慰的是,狐狸良現在對我頗為信任的亞子。我也能得以喘息,好好規劃,然後按部就班地執行。
所以,這個細作的身份又該擺脫?
忽然覺得,問題又繞回去了,擺脫細作身份目前隻有兩種方案,要麼向大叔直言我不幹了,要麼向張良投誠表示我不敢了。- -
當初大叔跟我說,要不就留在鋪裡給他算賬吧!我此刻有些後悔,真該答應大叔的提議,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跑來擱狐狸良跟前玩心跳,我真是腦子秀逗了!
所以,想來想去,還是向張良投誠吧?
可以我現在的本錢,我沒把握他會原諒我而後接納我。而且,如若我向張良投誠,那必定是背叛了大叔,背叛大叔背後的勢力。
如若大叔背後的勢力是帝國,或者,是羅網……
卧槽!我會不會變成跟蓋聶、玄翦一樣被帝國被羅網四處追殺的下場?OAQ
這麼一想,我就更不确定,如果我投誠張良會接納我了。
他為了颠覆帝國,與各方勢力斡旋羁縻已經足夠焦頭爛額了,憑什麼會為了我這麼個滿口謊言的敵方間諜而與身在暗處不知底細的勢力為敵?
除非張良秀逗了!
千古謀聖怎麼可能秀逗?
我隻覺腦中一團亂麻這也不好那也不行,心間蔓延出一陣焦躁感讓我很是煩悶。
隻覺今次被張良放鴿子令我太不爽了,說不定我一時豁出去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腦抖摟出來,現下也不會如此煩悶。而且,在我空閑之際他便神龍見首不見尾,錯過了這次機會,不知下次見面又是何時,即便能見面,是否是個合适的談話契機?
如果戰線拉長,我在這期間該如何與大叔周旋?
罷了罷了,我還是先想想下次該拿什麼借口忽悠大叔吧!
正當我左思右想,輾轉反側之時,忽聽得一聲不甚真切的慘叫聲,我側耳細聽,兵戈跌落石闆的叮鈴聲伴随着吼叫聲,從大約兩條街開外的距離處傳來。
“有敵人,快來支——”呼喊聲至一半,戛然而止。
我聽得心裡直打鼓,這聲音……
我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門四處張望,街道上整齊列陣巡邏的隊伍忽然警備起來,舉起兵戈向着南面求援聲的方向跑去。
“有情況,快快快,這邊——”
伴随着官兵急匆的呼喊聲,我忙趿上鞋奔向樓廊的窗口處,順着巡邏隊伍奔跑的方向望去——
在有間客棧的對面,再隔一條街道處,一身着紫衫,雙手架在身側似是不能動彈的少年紮着馬步立于街道處,地上躺着一名青衣少年,手臂捂着腹部,四肢痙攣,似是很痛苦的模樣。
在他們對面,一身着連帽玄色夜行衣的青年,手持一把通體黛綠的長劍橫于身側,垂首而立,教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夜幕下,他玄色的披肩随風飄然,連帽被晚風偶或掀起一角,能看到他清晰分明的下颔輪廓。
前來施援的六名帝國士兵将他團團圍住,眼見手持黑色兵刃的敵人蠢蠢欲動,他淡然自若,從容擡眸,面容輕側,握劍的手輕快上擡,黛綠長劍在空中盤桓幾轉後,穩穩地落于手中,他握住劍柄的手一個施力抽出,翩然側身,電光火石間,跟前已有兩名帝國士兵倒下。
而後一個輕快旋身,反握劍柄的手橫揮而過,将發着泠然清光的劍身插回劍鞘,背于身後。
劍身回攏劍鞘的一瞬,眼前的五名帝國士兵悉數倒下。
帥則帥已,我卻是看得膽戰心驚,直冒冷汗。
正在我梳理我間諜工作的此刻,突然出現淩虛割喉這麼刺激的畫面,确定不是在殺雞儆猴麼?
我雙腿僵直在原地,隻覺喉頭哽住,方才梳理的一切都被眼前的一幕幕給攪亂。
一個聲音在我腦海中盤桓——
坦白從寬!一定要坦白從寬!!!
如果我還想在桑海混,在秦時混,我必須老實相告,以張良的人脈和手腕,我在他眼皮底下幹細作這件事,是一定會被他揪出來的。
屆時……
眼前的一幕幕讓我不敢再往下聯想了。
趁着我現在還沒有鑄成大錯,趁着他還沒有發現端倪,我主動投誠一定是最優之策。
我目光死死地盯着不遠處,在他飒然利索的招式下,帝國士兵和陰陽家的幽冥盡數倒下,他輕側面容向後,與天明和少羽擡手示意……
而後,倏然轉頭,目光指向有間客棧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