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裡的雨來的又快又急,噼裡啪啦的砸在琉璃瓦上,矗立在大雨中的宮殿都仿佛籠罩上了一層煙霧,朦朦胧胧的化為囚籠鎖住所有人。
在雨幕中那座象征着權力的制高點的宮殿也是帶着久違的死寂,康熙無力的坐在龍椅上,天空中閃電劃破長空,照亮了他那雙帶着無盡詭谲的眼睛。
潑墨似的眼睛裡帶着嗜血的戾氣,微薄的嘴唇卻勾出一抹笑,狹長的眼尾微揚,就像在淤泥中生長出來的花朵,豔麗的外表,馥郁的芬香,以最無害的姿态吸引着獵物。
當他站起身來,抽條的身量,所擁有的權利帶來的壓迫感令人畏懼,沒人敢在這時候捋老虎胡須,整個空間裡都彌漫着一種瘆人的緊張。
佟語嫣上前輕巧的掰開他緊緊捏住的手,看着手心裡月牙狀的傷口,心疼的吹了吹,用帕子略微擦過血迹之後,将金瘡藥小心翼翼的抖在上頭。
白嫩的臉龐微鼓,輕輕地吹着氣,一呼一吸之間灼熱的氣息仿佛順着傷口一路彌漫到心髒,康熙冷峻的面龐微緩,一揮手讓戰戰兢兢的跪了一地的宮人們下去。
大門重新關上,康熙反手捏住佟語嫣的手腕:“蘇納海他們死了!”
佟語嫣的手指微抖,錯愕的看向康熙:“那一百鞭把他們打死了!”
康熙摩挲着手中的手腕,他的手很大,輕輕一握也能将那伶仃的手腕握在手心中還有富餘,脆弱的如同花梗的手腕線條流暢,瑩潤的皮肉附在精緻的骨骼上盡顯小巧,美的如同一件藝術品。
因為警惕又濃又密的睫毛輕輕地抖動着,小巧的鼻頭,粉嫩的唇瓣,懵懂天真的眉眼,美極了,也脆弱極了。
康熙一點點的用眼神描繪着這張臉:“不是,鳌拜甚至等不及用刑的時候動手腳,直接矯诏了,蘇納海他們被賜死……表妹,我該立後了。”
康熙的口吻并不是憤怒或是激昂,隻是平靜的看淡一切的了然,他已經看到了将來的危機,所以必須在風浪來臨之前集結更多的力量,哪怕這并不是他的本願。
少年天子的脆弱和無力在這黑夜裡肆無忌憚的展現在人前,佟語嫣緊緊的抱住他,眼眶的淚水止不住的滑落:“表哥你該有多疼!”
“對不起,嫣嫣!”
一前一後的兩句話撞在了一起,佟語嫣心疼康熙,局勢所迫,地位改變讓他必須一點點的撕裂自己,打碎曾經的玄烨,一點點的在千萬般磨難中鑄造出康熙,自己的婚姻作為砝碼僅僅隻是個開始,但哪怕佟語嫣已經預見了結局也隻能看着。
康熙也心疼極了佟語嫣,這樣富有生命力的存在,因為自己,将來會被困在深宮之中,結果自己連一個皇後的名頭都給不了她,更為醜陋的是,即使如此虧欠,他也不願意放過這一縷光。
兩個人同時愣住了,體貼的話語像是話語一縷光刺破沉重陰郁的烏雲,風雨猶在,但這次卻不再冷的刺骨。
誰也不知道這一晚乾清宮裡二者究竟說了什麼,直到第二天,久居慈甯宮的太皇太後難得的出宮,直奔索尼府上與年老體弱的索尼一番你來我往,正式定下了赫舍裡芳華的皇後之位。
随着康熙長成,為了能涉及更多的利益,不少的家族都将目光放在了後宮之中,在赫舍裡芳華奪得大清皇後寶座的同時,如馬佳氏,那拉氏等庶妃也在後宮悄然出現。
舉止優雅,膚白貌美的宮妃們也讓東西六宮重新熱鬧了起來,慈甯宮中,如花美眷包圍在康熙面前争相讨好,康熙卻隻是嚴肅着一張臉,怎麼都笑不出來。
煩躁不已的他聞着清香的熏香隻覺得豔俗刺鼻,看着如花似玉的美人,心裡流動着的卻是不耐煩,太皇太後将康熙如坐針氈的模樣盡收于眼底,那份焦慮不安讓她心中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忍無可忍的康熙甩袖子離開了,驚得瞳孔放大的太皇太後故作平靜的端起茶盞,幾位庶妃隻能無奈退下。
走前依依不舍的看向這慈甯宮的主人,若非如今坤甯宮還沒有女主人入住,再加之這是頭一批庶妃,僅憑她們如今的地位想要見太皇太後和太後一面都是難得,為此就連以敦厚聞名的太後都沒有對她們那不安的神色有任何安撫行為。
太皇太後心有餘悸的說道:“玄烨愛上佟語嫣了!”
太後不明白太皇太後怎麼這時候又提起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實,困惑的寬慰道:“皇額娘不必憂心,便是皇帝對博爾濟吉特的格格不上心,但那麼多滿軍旗出身的格格擺在這呢,佟家哪怕是皇帝的母族也隻是一個漢軍旗。”
“剛才皇帝看着屬于他的女人,眼中是愧疚不安。”太皇太後深吸一口氣,胸膛中的那份震驚久久不散:“他将這視為自己的錯誤,因此有着深深的負罪感。”
“怎麼可能?”太後嗤笑一聲,即使是當初讓她如亘在喉的董鄂妃,不照樣沒有讓順治帝為她停下去臨幸後妃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