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苔以為織織要上手搶,一臉戒備的按住發冠,“這個不行嗷,這是春神親手做的。”
“春神?”織織仿佛聽到了熟人的名字,“怪不得如此精美,她的手藝,就是放在織織一族,也是頂尖的好。”
“你認識春神?你們是朋友?”苔苔有些好奇,難道這隻織織從前也去過神地嗎?
“我們才不是朋友,相反,我們的關系很惡劣,我是非常的嫉妒她,我嫉妒這世間所有的織織和會編織月隐華紗的人。”織織情緒激動起來,似乎過往受過極大的心理陰影。
苔苔若有所思,“可你也是織織呀!”
洞内的光影忽明忽暗,肆意流轉。
織織隐入黑暗之中搖搖頭,随後又換了一副面孔,她淚水盈盈,“不,我是月光織織一族的恥辱,我不配叫織織。”
冤孽呀!怪可憐的!
苔苔這樣想着也就放松了戒備,她拖着沉重的身體,慢慢挪到織織身邊,拍了拍織織的肩膀。
随後苔苔拿出了前幾天哄不愛睡覺的織織們的那一套,她緩緩把織織環到臂彎裡,就像哄小孩似的,揉揉她的臉頰。
希望這樣有效果!
懷中的織織僵硬的身體和緊繃的神經慢慢放松,她癱軟着手腳,活像一具了洩氣的殘殼。
就當苔苔以為懷裡的織織已經陷入熟睡時,她卻突然開口。
“很久以前,我也曾追随着祖先的意志,用圓圓的小手,拿着紡錘努力練習月隐華紗的編織,立志要當最好的大師。可随着年齡的增加,我才發現我根本不能産絲,六百多個織織,就我不會,我成了全族的異類。”
“不會産絲也沒關系呀,織織們不會瞧不起你的。”
“那是當然了!”織織有些自豪地挺起下巴,“織織一族,心思單純,鮮少有惡意,極好相處。可就是這樣才讓我難受,他們對我越友好,越關照我,我就越不得勁。”
織織從苔苔懷中跳出來,“所以我走了,我離開了種族,踏上了一條相反的路。我四處謀生,因為長得奇怪,老有人來求神問蔔,有一次在孔雀地,有一位孔雀仙人真的按照我說的,産下了四個孩子,其實我當時腦子發懵,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可偏偏結果就是如我所料。經此,我逐漸有了名氣,找我的人越來越多。若一直這樣,日子倒也安穩,可有一天,我遇到了一個特殊的人。”
“有多特殊?”苔苔有些好奇。
“她蒙着面可,渾身有一種非常高尚、神性的氣質,她看起來像是懷孕了,身邊還跟着三四個随從。”
“這很特殊嗎?”
“她穿了一身月隐華紗,雍容華貴,氣質超群,我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人,甚至覺得和她說話就是榮幸。她問我,什麼時候能生下孩子,我就随口說了一個日子,她笑了又搖搖頭,隻說了四個字差太遠了!她走了,我以為我再也沒機會見她了,可是三天後,就在我說的那個日子,她真的生下一個蛋。”
“那還挺準的嘛!你确定你是蒙的?”
“後來她的随從把我當寶貝一樣請回去,我又見到了她,這次她問我,蛋裡面是男孩還是女孩,那個蛋像玉一樣晶瑩剔透,我從來都沒見過,我想說是女孩,可又覺得有點草率。”
“所以?”
“我打算買一套占蔔工具,再看點書彌補某些方面的不足,可在返回的路上我碰到了一個同樣位高權重的人,她扣下我,仔細盤算查我的占蔔工具,還對我冷嘲熱諷,也許是畏懼那個上位者,她最終還是放我離開了。占蔔之後,與我的預期不符,測出那個上位者的蛋裡是男孩,可我實力有限,也隻能硬着頭皮接受這個結果。不久,我發現我的占蔔工具被人動了手腳,就當我要告知真相時,那個女人帶人上門,說是要殺我滅口,我隻好先下手為強,給自己立了碑,宣稱死亡,這才躲過一劫。”
“至于這個秘境是我偶然得知,碰到小雲卷也純屬意外,我更不會料到沒過多久,月光織織一族竟也莫名其妙地進入了這個秘境,畫地為牢。”
苔苔聽了織織的故事,一時語塞,随後她從懷中拿出一捆月隐華紗向織織展示。
盡管是在晦暗的洞中,月隐華紗的光芒也難以掩蓋,洞内一時間珠光寶氣。
“真好,這應該是很久之前的絲了!現在織織們風裡來雨裡去的,大都恢複了原始形态,很久不産絲了。”
織織視若珍寶地撫摸着這些月隐華紗,“阿純,就是用它,幫助族人們一次次驅災避難。”
織織的話全然落入苔苔耳中,苔苔敏銳地感受到不同尋常,“你雖然人在洞中,可應該沒有脫離種群吧!”
織織愣在原地,随後不好意思地開口:“反正織織們都長得差不多,我有時候也會混入其中,偷偷享受和大家待在一起的時光。”
苔苔揉揉耳朵,早已有所預料,“這麼久了,你一次都沒被發現嗎?”
織織眯着眼睛一臉得意:“他們無非就是報數,點人的時候,我就悄悄溜走,還有在人多的時候避開阿純和酒鬼織織,直到你來之前都相安無事。”
苔苔挑眉,“難怪我沒有見過你,原來我一來,你就再也沒出現。”
“怕被你認出來嘛!其實我也蠻想和大家待在一起的,隻是現在,她們都走了,就剩下我一人了。”
織織低下頭,神情落寞。
“你一直躲在這裡,似乎是為了避開在你占蔔工具上動手腳的女人,或許,這麼久了,她已經忘記這件事情了。”
織織咬着嘴唇,語氣堅定:“不可能的,我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不過既然她起了這樣的歹念,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況且敢對那位的孩子下手,定是起了破釜沉舟的決心,我一個小小的占蔔者,要是一現身,她就會像切蘿蔔一樣弄碎我。”
苔苔若有所思,“聽你的故事,你應該在占蔔方面蠻有天賦的,那你有沒有替自己算一算,算算你什麼時候才能擺脫這個困境。”
織織背着手來回踱步,最後她停下腳步,歎息道,“我生生世世都要躲在這裡了。除非那個孩子……”
“噓!”
織織話還沒說完,就被苔苔捂住嘴,“你有沒有聽到,附近有什麼奇怪的聲音,不屬于你,也不屬于,像是……”
織織有些不解,随後瞪大了眼睛,示意苔苔跟着她走到溶洞的入口處,“你說的是他吧!”
說完織織不管不顧,一屁股坐在他身上。
“啊?這裡怎麼會有一條逐龍?”
猶記得兩百年神學修養上說逐龍性情暴躁,喜怒無常,苔苔隻敢壯着膽子,小心翼翼拿手指他,确認他是真實存在的。
“是活的嗎?”
逐龍盤踞一團,他一動不動,隻從嘴裡發出呼哧呼哧聲,看樣子已經在這裡沉息許多年了。
織織在逐龍身上肆意翻滾,尋找到一個舒适的位置後,自顧自躺了下來。
苔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這是在做什麼?”
織織單手支撐着腦袋,另一隻手拍拍逐龍的龍角,無謂地說:“沒事,我的坐騎罷了!”
“哈?你的坐騎還真是别緻!”
“嘻嘻,他比我還來得早呢,那時候他受了傷,叫喚得要死要活。不過也是因為他,我才發現河道下面不是與世隔絕,而是别有洞天。”
織織擠了擠身子,拍拍她身旁的空位,“你也來感受一下,老舒服了。”
苔苔緊忙搖頭,要是被稚英知道她和一條龍暧昧,後果不堪設想。到時候自己還得哄着,解釋起來也是沒完沒了。
看到逐龍安谧地躺着,苔苔也嘗試着打坐,以此調養生息,緩解身上的不适。
“來嘛!來嘛!”
雖然織織躺在逐龍身上看起來很享受的樣子,但是苔苔依舊堅定地拒絕了。
而織織還以為苔苔在害怕,寬慰道:“他不會醒的,你看!”
在苔苔驚恐的目光中,織織随意翻開了逐龍的一隻眼皮,又随意的合攏,“我以前也和你一樣害怕,但是現在,我敢站在逐龍眼睛上。”
哈?苔苔下巴都要掉了,僵在原地:“站?站在眼睛上?”
下一秒,織織仿佛為了證明什麼似的,還真蹦哒上了逐龍的腦袋,“無事發生!”
可惜織織滿臉得意的表情還未持續太久,身子已然歪倒在另一邊,“哎呀?怎麼回事?”
逐龍的眼皮倏然睜開,他瞳孔豎立,眼神瞬間清明。
這着實把二人下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