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忽對他猛地磕頭,很快便在崔十九的袍角上磕出了斑斑血迹,“老朽給你磕頭,老朽給你磕頭……”
崔十九按住他:“不是,我真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你女兒啊……!”
李汝螢與石生一并将老翁攙扶起,道:“阿翁,那日除了你可有旁人見到了麼?”
老翁費力地喘氣:“有,我家攤子就開在嘉平坊門口,那日,許多人都見着了!”
一旁圍觀的客人也紛紛開口。
“我識得他,他與他女兒是賣豆腐的,他女兒是有名的豆腐西施。”
“正是,那日我的确見着十九郎将豆腐西施拽去車馬上了!”
“我也見到了!”
……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直叫崔十九額頭直冒汗。
崔十九急道:“我真沒擄他女兒啊!”
許是争執之聲過甚,竟令巡防的金吾衛圍了過來。
守将問:“出了何事?”
李汝螢舉出魚符,示與他看:“将軍來得正好,可否請将軍随我走一趟?”
“但聽公主吩咐。”
李汝螢帶着人直接去向崔十九的私宅。
臨入府,崔十九攔道:
“此處是我私宅,公主未有皇命便擅搜我府,我不答允!我方才是顧着鶴餘的情分才不同你計較,你可别當我好欺負!”
金吾衛的守将亦有些怯餒:“公主,他畢竟是崔相之子。”
李汝螢眼看崔十九這般,便覺着他心中有鬼,道:“既如此,那煩請将軍與我的侍女在此衛守,我入宮請旨便是。”
崔十九昂了昂頭。
李汝螢轉身踏上馬車下的腳凳時,身後卻忽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李汝螢回身,卻見有兩名士兵将一麻袋平放在地上,又擒按兩名小厮在地。
其中一名士兵道:“禀公主、中郎将,方才這二人行色鬼祟地從府中小門而出,末将将其制住,竟發覺其内有一具女屍。”
一側的老翁聽了,忙顫着手将麻袋解開,在看清其内女子的面容後,一下癱軟在了地上。
“菱枝呀,你怎就成了這般模樣啊……菱枝……睜開眼看看阿耶呀……”
李汝螢道:“崔少君,如今你又作何解釋?”
崔十九雙膝有些軟:“我怎麼知道,我都不認識她啊……”
李汝螢指着地上的兩名小厮道:“那你可認識他們?”
崔十九道:“我府上那麼多奴仆,哪能全都認得?”
地上跪着的一名小厮道:“公子,是你吩咐我們将她處理掉的,不能不管我們呀。”
另一名小厮亦道:“府中管事是認得我們的!”
一旁的一位中年管事見狀隻得應聲:“是,他們二人是我們府上的。”
崔十九急了:“就算是我府上的,那也是他們手腳不幹淨,與我何幹?”
李汝螢道:“那你方才遮遮掩掩的模樣,分明是府中藏匿了見不得人的事,還說不是你怕人瞧見你淩虐了菱枝?”
崔十九急得滿頭冒汗:“我……我那是因為……”
他身側的小厮小聲道:“公子,都這般地步了,您還是如實說了吧。”
崔十九“唉”了一聲,“那是因為前幾日齊王詩宴,有幾人笑話我作的詩,我便着人将他們綁來府中餓了他們幾日。
“此事若傳揚出去,我阿耶怕是要仗責于我。你若不信,他們如今就在柴房裡關着呢,你且去看就是。”
李汝螢令人綁了崔十九,由他引着來到柴房前。
柴房門打開後,卻見其内空無一人,不過有幾堆柴草。
崔十九臉色煞白:“怎會如此,昨日我分明還見着他們了。”
李汝螢進入房中仔細看了又看,卻見四處并沒有什麼餘留的麻繩,地上也沒有掙紮的痕迹。
便轉頭道:“來人,将崔十九及府上奴仆送去京兆府衙。”
原本老翁丢女一事壓根用不着京兆尹出面,現下公主都親自來了,京兆尹便不得不親自升堂審理。
而崔十九拐良家女子緻死一事又實在證據确鑿,京兆尹隻得将他收押并如實上報。
依大宣律,“因略人而殺人者,處以斬刑”,但若為五品及以上官宦之家的子弟,則可降一等,改為絞刑。
但無論如何,于崔十九都還是個死。
臨近日暮時分,李汝螢将老翁送歸家中,回程路上,卻聽得馬匹驟然驚鳴一聲,馬車急急停在了原地。
有少年人的聲音在車簾外響起。
“公主,可否與我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