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覺着,那夜他以為是她苛待了大将軍,才緻使大将軍隻能吃水裡的魚,便喂了大将軍整整一麻袋的肉,那時她鐵定是氣壞了。
出于幾分贖罪的心思,他起身道:“既然公主擔憂瑞獅身體康健,不若将它交由我,我将它帶去山林之中跑上一跑?”
李汝螢斷然拒絕:“這便不必勞累田兄了。”
申鶴餘道:“公主放心便是,我自幼在山林同鳥獸接觸,知曉如何喚它們,定勞累不着。”
李汝螢:“……”
她這是客套話而已啊……
她一想到他曾經将竹溪生的竹筍帶跑了那般遠,險些叫竹筍被人賣了,她便擔心青青也會誤入陷阱。
她索性不搭腔了,隻說自己尚有事,叫許慎在此陪他,轉而抽身離去。
李汝螢既走,申鶴餘也沒甚久待的意趣,不多會也告辭,臨出門時,便聽李漪道:“下回不必翻牆了,走正門便是。”
……
李汝螢乍想起屋裡尚有先前申昀送她的話本,抱上話本便去了申府。
是故申鶴餘回府後,遙遙地便看到自家兄長正在前廳與女子攀談,心道兄長終于開竅,便要上前調侃兄長一番。
可走近些才發覺,這女子哪裡是他将來的什麼新嫂嫂,分明便是荊山公主。
他姑且隐在廊柱後,便看到李汝螢先是送了一疊詩集給兄長,而後便看到兄長解了腰間的玉佩回贈與她,且二人的神色均喜悅得很。
申鶴餘一時氣滞。
兄長那玉佩可是自幼便佩戴之物,他也有一塊,隻是前不久抵押給了一馬的主人,尚未來得及去取回。
無論如何,這都是他們兄弟二人極珍貴之物,兄長緣何要贈與公主?
忽地,他又想起了那日公主叫他脫衣,她抱着那衣物傷心欲絕的模樣,現下想來,原來那時她心中想的竟是他的兄長。
這也難怪,兄長原本是東宮官,公主又素與太子情深,難免時常出入東宮。
兄長又是這般溫文爾雅、模樣俊朗之人,這些年亦常有權貴之家前來相說,若非是為着公主,緣何至今尚未成婚。
兄長自幼便待他好,這些年阿耶在外為官,兄長如兄亦如父,他怎能與兄長相争。
也罷……
他喟歎一聲,轉身而去。
樹下,李汝螢端詳着申昀的玉佩,道:“申兄這玉的紋樣雖與我好友撿到的那玉之紋樣有所不同,可質地卻像從同一塊玉中所得。”
申昀道:“那玉可是鶴紋,灰青的穗子?”
李汝螢點頭:“正是。”
申昀道:“那便是了,舍弟頑皮不羁,許是碰上什麼急事,是才留下随身的玉佩姑且換你朋友的馬騎。不知那馬兒他可還回去了麼?”
李汝螢搖了搖頭,道:“既是申兄之弟牽去了,我便信得過他,還請申兄若是見了他,請他将馬兒送去飲仙樓中,也好将玉佩拿回。”
李汝螢走後,申昀去尋申鶴餘,便見申鶴餘正在院中以劍劈樹,頗有幾分要将院中樹木盡數斬斷的架勢。
申昀按在他臂上:“這是山中的樹都叫你劈砍完了麼?”
申鶴餘收劍負于身後,沉沉地喊了聲“兄長”。
申昀道:“先前你是否借了飲仙樓的馬,該還歸回去。”
申鶴餘“嗯”了一聲,遲疑片刻後,忽道:“兄長心悅公主,也該早日迎公主進門。”
申昀一驚:“你這是從何談起?”
申鶴餘道:“方才我歸家時,見公主與兄長相談甚歡,前不久聖人險些将公主賜婚與紹愚,兄長險些娶不成公主了。倘或日後再有這樁事,公主必然心傷。”
申昀道:“公主不過是前來歸還書籍,你想哪裡去了?為兄與公主從來都是兄妹一般的情誼。”
申鶴餘牢牢盯着他的雙眸:“兄長果真對公主不存男女之情?”
申昀道:“真,比你喜入山林一事還真。”
申鶴餘隻覺着胸中長舒了一口氣。
果然隻是公主愛慕兄長而已。
兄長博通古今,作得一手錦繡文章,僅弱冠之年便高中進士,被欽點為太子司議郎,天下哪個女娘會不心悅兄長。
申鶴餘又問:“倘或有一日,公主執意嫁與兄長,兄長可願意麼?”
申昀側過身,眺望遠處白雲:“昔年曾與故人立誓,此生山河未靖、未見四海一統,必不成家。”
申鶴餘默了半晌,旋即眸色懇切地望向申昀。
“請兄長教我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