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十九啜了口茶,道:“可别怪我沒提醒你啊,齊王可是遍下名帖,聽說荊山公主也收到了帖子呢。”
申鶴餘陡然睜開眼,坐起身問:“荊山公主不忙着備婚,也去尋這熱鬧?”
崔十九笑道:“聽說昨夜聖人不知何故,忽免了荊山公主的婚事,所以公主如今不必降與紹愚了。”
申鶴餘不知為何,忽然覺着腦袋清醒了許多,隻覺着今日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竟是這般溫暖和煦。
但轉瞬他卻又蹙眉道:“可我不會作詩。”
倘若公主見到,許會覺着他不如旁人。
崔十九道:“嗨呀,你看齊王哪裡又是會賦詩之人,指不定是旁的玩膩了,如今想借着文人雅士的名頭,玩得更新穎些。”
申鶴餘索性不睡了,穿靴披袍便往屋外去。
崔十九追出去喊他:“不是,我還在這兒呢,你做甚去?”
申鶴餘道:“今日兄長休沐,我找兄長去。”
……
翌日,申鶴餘一身藍袍赴齊王詩會而去。
齊王宅占地萬頃,宅中有用太湖之石專門堆砌而成的假山、自城外河水引入的潺潺溪流。
衆人坐在溪流兩側,正行着曲水流觞的風雅事。
申鶴餘向着花團錦簇之中細細打量,卻如何都沒找到那一道素來青綠的身影。
崔十九來得早,指着身旁的蒲團對他招手。
申鶴餘在他身側落座,隻啜清茶而不飲酒,期間偶有才子佳人前來攀談,都隻是恹恹地回話,反将目光向着皇子皇女那邊打量。
高雅的琴音徐徐傳入耳中叫他覺着嘈雜得很。
分明其餘幾位公主都來了,她為何還沒來?
他起身走向李玉稚身側,行了一禮。
李玉稚問:“這位少君是?”
申鶴餘道:“某是崔公子家仆,公子托某來問,荊山公主今日可會前來?”
李玉稚原本因他相貌清秀,而對他升起的一絲好感瞬間驟降。
挑眉道:“本公主如何知道,大抵尚忙着去讨姑母歡喜。”
申鶴餘拱手一謝,匆匆出了齊王府。
他策馬一路行至長公主府後牆,初夏晌午的暖風反倒令他忽然醒神,雖已下馬,卻不再下一步動作。
他如何就來到此處了?
不過旋即,他心下卻又堅定:好些時候未看大将軍了,他是來探望大将軍的。
想罷,他深吸口氣,爬上了牆頭。
府牆以内,池岸的水榭中,李汝螢正輕搖着搖床,目光溫和地落在白柰的睡顔上。
清風徐徐吹動水榭的紗幔,有長長的影子打在了進來。
李汝螢回首一看,有些訝然。
“你如何進來的?”
話一開口,才意識到是句廢話,他會翻牆啊……
她轉言道,“青青已被接入宮了,田兄若實在猶對青青好奇,改日我将青青帶去,叫田兄好好瞧一瞧便是。”
申鶴餘一怔,旋即道:“我并非來見瑞獅。”
她狐疑望他。
她的眸子有些令他一瞬發昏,他向她走近了些,目光垂在了搖床上。
“我來看看小白柰。”
話音才落,便見白柰癟了癟嘴,忽然睜開了雙眼,看着申鶴餘咯咯咯地笑了。
申鶴餘順勢将她抱起逗了逗。
“白柰啊,有沒有想阿爹啊?”
“你渾說什麼?”
“白柰也是我救上來的,我怎能忍心叫她自小沒了阿爹的疼愛?公主,不若這般,你也委屈委屈,便扮她的阿娘吧?”
李汝螢的臉被日頭曬得有些燙,道:“你莫渾說!”
申鶴餘道:“公主,你這般想,若日後你我各自婚配了,白柰便能有兩對疼愛她的爹娘,咱們這是各論各的,你犯不着生氣。”
李汝螢挑了挑眉,道:“那好吧,不過姑母已認阿柰做女兒了,我現下是阿柰的阿姊,你既這般說,那我也不必介懷你占了我輩分上的便宜。”
申鶴餘一噎,輕咳一聲:“我細細一想,我如今尚未加冠,便不好做人父親,還是姑且做阿兄吧。”
“随你。”
申鶴餘忽問:“公主今日怎麼未赴詩會?”
昨日他可是纏着兄長教了他一整天詩,在那詩會上背些前人的詩文進行接龍早已不成問題。
李汝螢尚未答,便聽霧月忽在水榭外喚她道:
“公主,長公主喚您一并用膳。”
“田兄來得不巧了,入夏後,府中做的膳食不多,便不好留田兄用膳了。”
李汝螢對申鶴餘盈盈一笑,請霧月送申鶴餘出府。
申鶴餘卻道:“方才公主答允專門叫我見一見瑞獅,明日午後此處,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