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嗯”了一聲,不知為何卻一時不願從他懷中抽出。
申鶴餘以為她沒有力氣繼續行走,于是一手用力将她扛在了肩上繼續逃了起來。
李汝螢覺着自己的臉幾乎就要重重墜到地上去了,腹中也跟着七葷八素起來,此時神思卻立時清醒了過來。
“放我下來!”
“公主,莫要亂動,姑且忍一忍。”
申鶴餘竭力向後奔跑,可沒跑幾步還是被幾匹狼堵住了去路。
他将李汝螢從肩頭放下,不再前行,而是專心盯着周遭追趕而來的狼。
許是知道他們已然山窮水盡,幾匹狼這回并沒有急着奔躍上前,而是一步一步緩緩向前逼近。
如此一來,申鶴餘倒也隻能被動地環視防守。
狼群包圍的圈子愈來愈小,似乎他們已然成了狼群再也跑不脫的盤中之餐。
申鶴餘感覺到握緊他手臂的那雙手顫抖得不行,他故作雲淡風輕的語氣。
“公主,我的劍術師從天下第一劍客,以一當百不在話下。一會你找準時機,趁我将它們斬殺出缺口你便向後逃,越遠越好。”
話音才落,那雙手卻猛地将他推開,原來竟是身後有一狼撲了過來。
霎時間,群狼分成兩撥将二人各自團團圍住,申鶴餘自顧不暇,眼睜睜看着李汝螢的身影沒入了另一團狼群之中。
山間明月漸漸從黑雲中探出了身,黑雲歸于山巒。
李汝螢無助地縮在狼群之中,退無可退。
忽地,一大團黑影猛地從她眼前撲來。
她怕得閉上了眼。
這下是真的要去見阿婆他們了。
哀嚎聲陣陣響起。
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睜開了雙眼。
那黑影壯碩而威猛,卻并非是向她撕咬而來。
在她的兩臂之外,兩匹餓狼被咬斷脖頸鮮血淋漓地扔在了地上。
竟是有一頭老虎護在了她的身前。
是竹筍。
她在這老虎的頸上看到了竹溪生為它挂的玉牌。
隻聽得兇猛的一聲虎嘯,性命尚存的狼紛紛四下逃離。
竹筍垂下腦袋伏在了她身前,轉而恹恹地嗷嗚了一聲。
另一邊,申鶴餘見狼群四散,反有猛虎逼近李汝螢身前,他顧不上喘息,忙持劍躍至李汝螢身旁,抱起她便後撤格擋。
李汝螢從他懷中掙脫出來,笑着上前摸上了竹筍的腦袋。
“别怕,它是竹筍。”
申鶴餘收劍,打量了這虎幾眼。這虎卻翻了翻眼皮,側側身子對李汝螢低伏下了身子。
竹筍馱着兩人在黑夜中穿梭,周遭空氣漸漸靜谧了下來。
當李汝螢在竹筍背上幾乎要困倦得睜不開眼時,耳邊有水滴叮咚之聲響起,身上也忽有寒意襲來。
竹筍停下了腳步,又低伏下了身子。
申鶴餘率先從竹筍背上跳下,将她從竹筍背上接了下來。
待火折子吹亮,李汝螢這才發現眼前竟是一處山洞。
少時,竹筍伏睡在了洞口。洞中的火堆已經支起,李汝螢抱膝縮在火堆旁,被洞中的寒涼驅散了大半的困意。
申鶴餘現下其實疲憊得很,可當他用樹葉汲了水來,看到她尚瑟縮着身子,終歸不忍看着她如此枯坐一夜。
“公主。”
他将水遞去她手中,有些欲言又止。
李汝螢道了聲謝,接過水飲了一口。見他仍站着,不免又擡頭觑向了他。
許是因着火光的輝映,她的眼眸中泛着瑩潤的柔光,盡管面頰上沾了泥灰與血水,此時卻像極了一朵妖冶而攝人心魄的花。
她黛眉微蹙,申鶴餘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禁側了側臉,兩頰被火堆燒得有些發燙。
他輕咳一聲,在她身旁坐好。
樹枝被火燒出低微的噼啪聲響,火光中她輕輕摩擦着手掌,口中呵出縷縷霧氣。
像落入人間的仙女一般,他覺得。
直至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才方将他由神思昏沉前乍起的癡想所喚醒。
眼前人非天上仙,而是人間月。
他低着頭,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故作了無所謂的語氣。
“洞中濕寒,四下亦無人,公主便當我是個暖爐......”
他又咳了一聲,聲音低了許多,“偎在我懷中驅寒......”
他這話并非要占她便宜,而是二人身上的外袍方才都為抵禦狼群而燒毀了,四下柴火難尋,無有其餘抵禦風寒之物,也隻有他這個活人了。
李汝螢聽了這話,腦海中卻霎時間浮現起了方才被狼追逐之時,出于畏懼下意識躲去他懷中的景況。
當時未覺着有什麼,可現下想來卻實是有些逾矩了。
她立時搖了搖頭,似是想要将腦中抱他的記憶一并搖散出去。
申鶴餘其實也覺着這話說得并不合适,此話說出口也用了許多的勇氣。
“我再出去尋些柴火。”
他覺着坐着有些局促,複又站起身來。
李汝螢自然知道他是怕她冷。
“不必了,我正好困了,柴燒得光亮總叫人睡不着,一會燒盡了我也正好睡着了。”
申鶴餘又坐回離她一臂之地。
她的腦袋垂在膝上,一張小臉白得像紙一樣幾乎要被火光燒透。